“接下來，就一一召見吧。”</p>

蘇子籍悠悠地說著，又對文尋鵬說：“不但是小吏查帳，也得讓官動起來——讓薑深和曹治進來，孤要召見他們，讓他們也動起來。”</p>

這裡指的“他們”，自然是指薑深曹治這種朝廷命官了。</p>

“是！”文尋鵬從容而躬身，又說：“薑深和曹治，一向是置身事外，怕未必儘心。”</p>

這等皇帝和太孫之間的傾軋，凶險萬分，動輒身死族滅，並不是所有官員都願意卷入。</p>

事實上，願意跳進這火坑的，十分之一都沒有。</p>

隻是許多人本是“嫡係”，自然是不得不卷入。</p>

薑深和曹治害怕攪進這等傾軋，自也是情理之中，蘇子籍笑著：“他們自然有他們的難處，可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p>

“是，他們與孤，並無私恩私義，但是他們與孤，卻有著上下公職關係。”</p>

“孤奉旨查桉，他們是隨從官，理所當然，應該為孤分憂，為孤分勞，這是他們的本分。”</p>

“許多人認為，孤應該秘密行事，其實這才是錯的，孤本奉旨查桉，無論是召見郡縣之官，還是調帳查檔，都是光明正大。”</p>

“不聽喻令者，先不談這是違抗孤，公事上說，就是違抗公命，可治僭逆之罪。”</p>

“至於辦了孤的公務，彆人怎麼看他們，那是他們的事了。”</p>

文尋鵬沉思了下，也不由笑了。</p>

是的，許多人說的，官場站隊是對的，可是前提是，這不是直接的上下級關係。</p>

是直接的上下級關係，一聲命令，哪怕叫他殺自己的恩主，隻要程序沒有問題，他也不得不殺。</p>

否則，立刻就可革職下獄甚至直接軍法處死。</p>

因此要治人，第一就是要弄到直接的上下級關係，一旦成立，想怎麼樣捏就怎麼樣捏。</p>

薑深和曹治是直接欽差隊伍的侍從官，有明確的上下級關係，想置身事外，其實是夢囈，除非太孫想不徹這點。</p>

可太孫會不明白麼？</p>

文尋鵬應下，走幾步，對外麵的人傳達太孫的意思。</p>

喊人自然就不用文尋鵬親自去喊，自有人奉令去喊。</p>

薑深和曹治在巡船，一條條看過去，不過核心就是二條船，一條是太孫住宿，一條就是查帳，隻遙遙一看查帳的船，就見大廳內滿是人手，打的算盤劈啪響，連頭也不抬。</p>

“太孫也查帳了呀！”薑深感慨，一回頭卻看見曹治神色不對，就問：“怎麼了？”</p>

曹治才想回答，就聽著一個小吏趕了過來，一躬身：“兩位大人，太孫召見你們。”</p>

“你去罷，我們立刻就到。”曹治說著，說完，怔了怔，就看著滔滔的河水，苦笑：“真是怕啥，就來啥。”</p>

薑深雖然經驗少，其實也是極聰明的人，才一想，壓著嗓門問：“你是說，太孫對我們有差事？這不是正常麼？”</p>

“是正常，可卷入了這差事，怕是我們就立不住岸上了。”曹治苦笑，他本希望，太孫涉及公事少，沒有想到這頭，讓自己等人避身事外，可現在看，沒了。</p>

“可是單純辦差，不算是投靠太孫罷？”薑深明白了，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倒抽了一口冷氣，半晌才說。</p>

二人已經上了指定的船，曹治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可彆人會這樣想麼？”</p>

入船了，算盤劈啪響更響的和大雨一樣，更看見一個小吏算完了帳，又有人檢查過，當場放入了一個烤漆小筒，封了，又到了櫃前，窸窸窣窣取出一串鑰匙開櫃放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