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淩息眼見著男人被自己一句話嚇暈過去,納悶兒地撓撓頭,自己長得很嚇人嗎?
他的臉不是走到哪兒被誇到哪兒嗎?
抬腿踢了踢暈倒在地的男人,沒眼光。
男人肩頭的包袱掉落在地,淩息從微微散開的縫隙處窺見一抹耀眼的金色。
跨過男人暈厥的身軀,將包袱口扯開,滿滿當當一大袋金銀珠寶差點閃瞎淩息的眼睛。
好家夥,怪不得高句要通緝他,逃命還偷這麽多,也不怕累贅,此人的貪心程度可見一斑。
扒拉開麵上覆蓋著的金銀珠寶,下麵放著一團布料,應該是件衣裳,花紋略眼熟,淩息拎起衣服用力一抖,衣袂飄飄,仙風道骨,赫然是件道袍。
這逃犯居然是個道士?
亦或者,他打算以道士的身份逃竄?
淩息不太感興趣地把道袍扔到一旁,繼續翻找裏麵的東西,瓶瓶罐罐挺多,打開嗅了嗅,味道各有不同,可惜他都不認識,思索會兒把剩下的放回去,萬一有迷藥啥的,自己中招豈不可笑。
“這是……”淩息眸子閃了閃,拿起那塊眼熟的東西仔細研究。
的的確確是硝石沒錯,淩息仿若翻找冬天囤積糧食的鬆鼠,反複掏著包袱裏的東西,而後掏到一個布袋子,從裏麵倒出幾塊黃色晶體狀的東西,眼瞳倏地放大,旋即浮現狂喜。
是硫。
雖然淩息的時代已經淘汰掉火藥一類熱武器,但網絡上曾流傳過一句話“一硫二硝三木炭,加點白糖大伊萬”,據說製造出的爆.炸物威利堪比核-彈。
說起來,貌似古代道士沉迷煉丹,日常炸爐,那其實就是無意間發生了化學反應導致。
淩息眯了眯眼睛,盯著地上昏迷中的男人若有所思。
既然落到我手裏,隻能算你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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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被自家壓著打的大盛,今天居然跟他們打得有來有回,甚至隱隱有要壓過他們的勢頭,高句的將領隆起眉心,表情冷肅,“那邊還需多長時間?”
親衛得到消息上前稟報,“回將軍,事成了。”
身材魁梧卻不算高的將領抬起手,“收兵!”
主船上的士兵打起旗語,其它船上的人看見,頓時如潮水般退去。
“他們要逃!”渠校尉憋了一肚子火,哪能任由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即命令舵手調轉方向追擊。
“回來!”盛弘新大喝一聲,然而距離太遠,渠校尉根本聽不到。
“媽的!”盛弘新用力攥緊拳頭,吩咐手下,“給渠校尉帶領的隊伍發信號,叫他們別追了。”
夜幕四合,海上本就危險重重,他們還得提防高句設下埋伏,著實不是追擊的好時候。
士兵麵露難色,“將軍,現在光線太差了,我們距離渠校尉的船隻數百米,他們恐怕很難看清咱們的旗語。”
“將火把都點起來。”盛弘新當機立斷。
“是!”士兵立刻領命下去行事。
“不對勁。”霍琚烏黑的發絲被風吹動,濃墨似的眼瞳如此刻的海水般幽深。
“怎麽了?”盛弘新側頭詢問。
霍琚沉吟片刻,道:“高句退得太快,來去過於匆忙。”
盛弘新不以為意,“高句就是這樣,三五不時跑來挑釁咱們,又不敢正麵開戰,跟陰溝裏的老鼠一樣,你常年駐紮在西北不清楚,我們早習慣了。”
哪怕聽了盛弘新的話,霍琚野獸般的直覺仍認為高句此次出戰不簡單,哪兒哪兒都透著怪異。
劍眉微攏,眸光透出狠厲,黑夜下的大海平靜地散發著危險信號,鹹濕的海水飛濺到男人過分英俊的麵龐上,帶來一絲清涼。
霍琚眼底寒芒乍起,擲地有聲吐出四個字:“調虎離山。”
“什麽?”盛弘新不明所以。
霍琚來不及和他多做解釋:“回去,我們中計了。”
男人健步如飛,盛弘新險些沒跟上他的步伐,霍琚沉著臉命令舵手調轉方向,舵手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盛弘新,盛弘新暫時沒弄清楚具體情況,但不妨礙他相信霍琚的判斷。
這可是大盛威風凜凜的戰神,不相信誰也不能不相信霍琚。
“按照他說的做。”
“是!”舵手收到指令,馬上開始行動。
霍琚見船調轉方向,這才有空跟他講明白:“如果我沒有料錯,高句應該同海盜合作了,你把大部分兵調來抵禦高句,其它地方守衛稀疏,海盜正好可以趁虛而入。”
盛弘新聞言臉色陡然煞白,“不……不可能…… 高句好歹是一個國家,怎麽會與海盜合作。”
哪有正兒八經的國家跟一群強盜同流合汙,傳出去不怕汙了名聲,拉低身份。
霍琚神色冷沉,“我們來的路上發現很多田地荒廢,除了閉城及周邊城鎮繁華點,其它地方人煙稀少,百姓窮困潦倒,一年又一年的掠奪下,海盜能搶的東西越來越少,勢必要將手伸向別的地方。”
盛弘新瞳孔緊縮,心臟好似突兀被人硬生生剜出來,後背生出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被搶,還是合起夥來搶別人,答案不言而喻。
高句不是不能與海盜抗衡,隻是比起兩敗俱傷,把傷害轉移到別人身上,同時又能謀取利益,何樂而不為。
憤怒幾乎衝昏盛弘新的頭腦,渾身血液逆流,身體止不住顫抖,他感覺自己像頭發瘋的牛,即將失去理智,想要毀掉視線所及的一切的東西。
要不是因為窮,發展不起經濟,改良不了軍備,何至於被欺負到如此地步!
年年上書朝父皇要錢,年年被駁回,禮部哭窮,借口找了一籮筐,父皇斥責他已經二十四,應該學會為君父分憂,而不是隻會找麻煩。
聽聞父皇壽辰將近,特意命人建了座摘星台慶賀,以求仙人下凡賜他長生。
又聞父皇的寵妃姚美人,不,因為誕下小公主,如今已升為昭容,姚昭容愛聽碎玉之聲,父皇為討她開心,賞賜整整三箱上等玉器,供她摔著玩。
朝廷官員中飽私囊,腦滿腸肥,爭權奪勢,結黨營私,個個處心積慮,掏空心思往上爬,卻無人肯低頭看一眼大盛百姓生活在何等水生火熱中。
過往種種沒放心上的荒唐之舉,通通湧上大腦,一幕幕如一刀刀淩遲著盛弘新,他目眥儘裂,額角青筋暴跳。
那些錢若能拿給將士們換精良的裝備,購買米糧讓將士們填飽肚子,他大盛的好男兒一腔熱血,吃苦耐勞,何愁不能打得高句和海盜哭爹喊娘,再不敢來犯!
“盛兄,會有辦法的。”霍琚拍了拍盛弘新的手臂,拉回他即將崩斷的理智。
盛弘新艱難地自齒縫中擠出一句:“能有辦法解決,早解決了,都怪我太無能。”
假如他有霍琚平定乾坤的本事,或者有淩息聰明絕頂的腦子,勢必能達成所願。
短暫的沉默後,耳邊響起一道附和聲,“嗯。”
盛弘新遽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瞪圓眼睛,嗯?
霍琚竟然“嗯?”,他不應該安慰自己,開解自己嗎?
“你能意識到這點,已經超越很多人,加油。”霍琚一本正經地拍拍盛弘新的肩膀鼓勵道。
盛弘新感覺自己心臟被狠狠紮了一刀,我自我厭棄可以,但哥們兒你別趁機人身攻擊啊!
他們的船全速前進,黑暗中突然聽到“砰砰砰”的巨響,隨後是此起彼伏的哀鳴,人類的聲音在廣袤無垠的大海上擴散,迅速消失無蹤,渺小若塵埃。
“發生什麽事了?”盛弘新趕快從情緒中抽離,大步流星趕到甲板。
站在高處的士兵,一張臉被火光映得通紅,盛弘新卻從他臉上看到死一樣蒼白,士兵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驚懼地轉頭,“將……將軍……渠校尉的船被投石機砸中了!”
“什麽!?”盛弘新呼吸驟停,聲調幾欲破音。
霍琚擰眉快速回憶,“難怪有幾艘船吃水深度不對。”
盛弘新聽到他的低語,陡然記起那幾艘船,“可……可是那個吃水深度也不對啊,船上如果藏有投石機,吃水深度應該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