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高傲的血宗(2 / 2)







崔誠坐在一旁,笑道:到了這邊,可以不用抄書,以後師父怪罪,你就說我答應了的。

裴錢一絲不苟抄好完整一句話後,這才轉頭瞪眼道:瞎說什麼呢!

崔誠擺擺手。

裴錢抄完書後,天色已昏暗,她又小心翼翼收起所有物件。

其實夜間視物,對如今的裴錢而言,就像喝水吃飯,太簡單不過了。

看那崔老頭在打盹,裴錢便手持行山杖,躡手躡腳去了山巔遠處,練習那瘋魔劍法。

崔誠笑問道:既然是劍法,為何不用你腰間的那把竹劍

裴錢停下劍法,大聲回答道:學師父唄,師父也不會輕易出劍,你不懂。當然我也不太懂,反正照做就行了。

崔誠問道:那如果你師父錯了呢

裴錢繼續練習這套瘋魔劍法,呼嘯成風,以至於她的言語,落在尋常武夫耳中,都顯得有些斷斷續續,好在崔誠當然清晰入耳,聽得真切,師父在我這邊,怎麼可能教錯弟子,不會錯的,這輩子都不會,反正錯了,我也覺得沒錯。你們誰都管不著。

崔誠笑了笑,不再言語,開始閉目養神。

子時左右,崔誠便喊醒了裴錢,裴錢揉了揉眼睛,也沒埋怨什麼。

晝夜兼程,跋山涉水,有什麼好稀奇的。

下山的時候,裴錢身上多背著一根不太像話的魚竿。

崔誠問道:不累

裴錢好像就在等這句話,可憐兮兮道:累啊。

崔誠便說道:彆想著我幫你背魚竿,老夫丟不起這臉。

裴錢哀歎一聲,讓崔誠稍等片刻,摘了魚線,與魚鉤一起收起,放回竹箱的一隻小包裹裡邊,重新背好竹箱後,抓住那根魚竿,輕喝一聲:走你!

魚竿直直釘入了遠處一棵大樹。

之後一天的早晚兩餐,由於沿著那條大河行走,還是煮魚湯就米飯。

崔誠小口喝著魚湯,說道:這要是沿河走下去,咱倆每天都吃這個

裴錢白眼道:有的吃就知足了,還要鬨哪樣嘛。

裴錢最後哼哼道:你是不知道,當年我跟師父行走江湖的時候,就我和師父兩個人哦,沒老廚子他們啥事,那會兒,才叫辛苦,師父那會兒考驗我呢,還沒有正式收我為開山大弟子,師父釣魚可厲害,我就不行,有次我實在是餓慌了,師父又沒喊我湊過去吃飯,你猜我想出了咋個辦法

崔誠笑道:求那陳平安賞你一口飯吃

裴錢嗤笑道:屁咧,我是去了一條水流渾濁的河裡,水也不深,到我半腰那兒吧,撲通一下,我一個猛子就紮了下去,然後伸出手臂,在石頭縫隙裡邊探去,那麼一攪和,就給我釣起了一條大魚,跟我胳膊差不多長的大鯰魚,可凶,咬住人就不鬆口,我就趕緊浮出水麵,趕緊跑上岸,掄起胳膊,使勁甩了好幾下,才將那條大鯰魚砸在地上!

裴錢說到這裡,有些得意,師父都看傻眼了,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讚不絕口!

崔誠笑道:鬼話連篇。

裴錢立即鬆垮了肩頭,好吧,師父確實沒豎起大拇指,也沒說我好話,就是瞥了我一眼。

事實上,那一次黑炭丫頭,很硬氣得將那條受傷胳膊藏在了身後,用眼神狠狠瞪著陳平安。

這會兒,裴錢很快就信誓旦旦與老人說道:那條大鯰魚,是真的被我逮住了……

說到這裡,擔心崔誠不相信,裴錢麻溜兒卷起袖子,結果十分懊惱,歎了口氣,忘記早就沒那印痕了。

裴錢很快就滿臉笑意,得虧當年師父去隨手抓了一把草藥,丟在我身前,搗爛了敷在胳膊上,就半點不疼了,你說怪不怪靈不靈你就不懂了吧

崔誠笑著點頭。

在那之後。

裴錢還是會每天抄書,時不時練習那套瘋魔劍法。

崔誠就隻是帶著裴錢緩緩趕路。

這天看著裴錢用石子打水漂,老人隨口問道:裴丫頭,你這輩子聽過最傷心的話是什麼

裴錢故意沒聽見。

老人便又問了一遍。

裴錢蹲在水邊,緩緩道:就兩次吧,一次是在桐葉洲大泉王朝的邊境客棧,師父其實沒說話,可是師父隻是看著我,我便傷心。

後來有一句話,是那隻大白鵝說的,他問我,難道隻有等師父死了,才肯練拳嗎。也傷心,讓人睡不著覺。

崔誠便沒有再說什麼。

好像很快就自個兒無憂無慮起來的裴錢,已經摘了河畔兩株無名小草,自顧自玩那鄉野稚童最喜歡的鬥草。

山水迢迢,漸漸走到了有那人煙處。

崔誠依舊帶著裴錢走那山水形勝之地,在一處懸崖峭壁,老人雙手負後,微笑道:好一個鐵花繡岩壁,殺氣噤蛙黽。

裴錢嗯了一聲,輕輕點頭,像是自己完全聽懂了。

崔誠轉頭笑道:習慣了兩腳落地的跋山涉水,接下來咱倆來個實打實的翻山越嶺敢不敢

裴錢往額頭上一貼符籙,豪氣乾雲道:江湖人士,隻有不能,沒有不敢!

崔誠並未禦風遠遊,而是援壁而上,身後跟著依樣畫葫蘆的裴錢。

到了山巔,與遠處青山相隔最少有十數裡之遙。

崔誠笑道:抓牢了行山杖和竹箱。

不等裴錢詢問什麼,就被老人一把抓住肩頭,笑著大喝一聲走你!

好似山上神仙駕馭雲霧的裴錢,一開始嚇得手腳冰涼,隻是很快適應過來,哇哦一聲,玩起了狗刨,低頭望去,山川河流,在腳下蜿蜒。

沒什麼好怕的嘛。

即將撞入對麵那座青山之時,裴錢輕輕調整呼吸,在空中舒展身軀,變換姿勢,微微改變軌跡,以雙腳踩在一棵參天大樹上,雙膝瞬間彎曲,整個人蜷縮起來,整個大樹被她一踩而斷,當斷樹砸地,裴錢腳尖輕輕一點,飄然落地。崔誠已經站在她身邊,說道:比誰更早登頂。

裴錢撒腿狂奔,如一縷青煙,崔誠剛好始終保持與裴錢拉開五六丈距離,看得見,追不上。

一老一小,在隨後的山路當中,便是一條直線而去,前方無路可走之時,崔誠便丟出裴錢。

到最後,裴錢甚至都可以在雲霧中耍一耍那套瘋魔劍法。

一天月明星稀時分,兩人落在了一座南苑國的西嶽名山的山腳。

裴錢眨著眼睛,躍躍欲試道:把我丟上去

崔誠笑道:該走路了,讀書人,應當禮敬山嶽。

裴錢點點頭,也對。

南苑國的山嶽之地,在以往曆史上,自然無那真正的神異人事,至於稗官野史上邊的傳說事跡,可能不會少。

不過如今就不好說了。

崔誠帶著裴錢登山,走在台階上,裴錢顛著小竹箱,以行山杖輕輕敲擊台階,笑道:與咱們落魄山的台階,有些像嘛。

崔誠說道:天下風景,不仔細看,都會相似。

裴錢點了點頭,決定將這句話默默記下,將來可以拿出來顯擺顯擺,好糊弄周米粒那個小笨蛋去。

崔誠緩緩登山,環顧四周,念了一句詩詞,千山聳鱗甲,萬壑鬆濤滿,異事驚倒百歲翁。

裴錢點頭道:好詩句!

崔誠笑道:你懂

裴錢咧嘴一笑,我替師父說的。

崔誠爽朗大笑。

到了山巔,有一座大門緊閉的道觀,崔誠沒有敲門,隻是帶著裴錢逛了一圈,看了些碑文崖刻,崔誠眺望遠方,感慨道:先賢曾言,人之命在元氣,國之命在人心,誠哉斯言,誠哉斯言……

裴錢轉頭看著老人,終於記起老人說過自己是個讀書人。

兩人難得徒步下山,再往下行去,便有了鄉野炊煙,有了市井城鎮,有了驛路官道。

一路上見到了很多人,三教九流,多是擦肩而過,也無風波。

這天兩人在一座路邊茶攤,裴錢付了錢要了兩大碗涼茶。

裴錢給自己編了一頂竹鬥笠。

腰間刀劍錯,背著小竹箱,頭戴竹鬥笠,桌邊斜放行山杖,顯得很滑稽。

隔壁桌來了一夥翻身下馬的江湖豪客,裴錢便有些慌張,原本坐在老人桌對麵的她,便悄悄坐在了老人一側長凳上。

飛快看了眼那撥真正的江湖人,裴錢壓低嗓音,與老人問道:知道行走江湖必須要有那幾樣東西嗎

崔誠笑道:說說看。

裴錢輕聲說道:一大兜的金葉子,一匹高頭大馬,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再就是一個響當當的江湖綽號,師父說有了這些,再去行走江湖,走哪兒都吃香哩。

裴錢突然有些開心,我以後不要什麼高頭大馬,師父答應過我,等我走江湖的時候,一定會給我買頭小毛驢兒。

崔誠笑著點頭。

那撥腰佩刀劍的江湖人就坐在隔壁,其中一人沒立即落座,伸手按住那小丫頭的鬥笠,哈哈大笑道:哪裡跑出來的小黑炭,呦,還是位小女俠佩刀帶劍的,好威風啊。

那人伸手重重按住裴錢的腦袋,說說看,跟誰學的

崔誠隻是喝著茶水。

裴錢臉色慘白,一言不發,緩緩抬起頭,怯生生道:跟我師父學的。

那江湖人笑著後退一步,抬腳踹了一下那鬥笠丫頭的綠竹箱,咋個行走江湖,還背著破爛書箱

裴錢剛想要與崔誠開口求助,不曾想老人笑道:自己解決。

裴錢抹了把臉上的汗水,見那人還要加重力道,踹自己身後的竹箱一腳,裴錢便站起身,挪步躲開,下意識伸手一抓,就將那根行山杖握在手中。

那人一腳踏空,剛覺得失了麵子,有些羞惱成怒,再見到那小黑炭淩空取物的一幕,便開始額頭冒汗,將有些不善的麵容,儘量繃成一個和善神色,然後低頭哈腰,搓手乾笑道: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裴錢想了想,就坐回原位。

崔誠笑問道:是不敢還手

裴錢搖搖頭,悶悶不樂道:一開始是有些怕被他打壞了竹箱,方才見他那一腳遞出後,我便更怕一個不小心,就要一拳打穿他胸膛了。

崔誠又問道:你怕這個做什麼難道不是應該對方害怕你嗎

裴錢還是搖頭,師父說過,行走江湖,不隻有快意恩仇,打打殺殺。遇到小事,能夠收得住拳頭,才是習武之人的本事到門。

崔誠笑了。

不知是笑話小丫頭的這番大話,還是笑話那個到門的小鎮俗語。

崔誠喝完了碗中茶水,說道:你隻有幾文錢的家當,丟了顆銅錢,當然要揪心揪肺,等你有了一大堆神仙錢,再丟個幾文錢……

裴錢斬釘截鐵:還是要滿地找!

開玩笑,哪有丟了錢不找回來的道理。

師父說過每一顆屬於自己錢袋裡的銅錢,丟了,便是那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蟲。

裴錢見老人不說話,奇怪道:換個道理講,我會聽的。

崔誠哈哈笑道:老先生也有老話說完,老理講沒的時候。

裴錢有些失望,再想想

崔誠搖頭道:不想了。

隔壁桌那些人茶水也不喝,騎上馬就揚長而去。

看來是真有急事。

崔誠帶著裴錢繼續動身趕路,望著遠方,笑道:追上去,與他們說一句心裡話,隨便是什麼都可以。

裴錢有些猶豫。

崔誠揮了揮手。

裴錢深呼吸一口氣,扶了扶鬥笠,開始撒腿飛奔,然後仔細思量著自己應該說什麼話,才顯得有理有據,有禮有節,片刻之後,奔走快過駿馬的裴錢,就已經追上了那一人一騎。

她漸漸放緩腳步,仰頭與那個如喪考妣的馬上漢子說道:行走江湖,要講道義!

見那人一臉癡呆。

裴錢加重語氣,大聲問道:記住麼

那人顫聲道:記住了!

不但是他,連他的其餘幾個江湖朋友都忍不住回答了一遍。

裴錢得了答複,便驟然而停,等待身後老人跟上自己。

在那之後,裴錢與老人一起走過州城的高高城頭。

在各地道觀寺廟燒過香,在集市上賣過各色好吃的,逛過故鄉故鄉的書鋪,裴錢還給寶瓶姐姐、李槐買了書,當然落魄山上的朋友們,也自己掏腰包準備了禮物,可惜在這個家鄉南苑國,神仙錢不管用,看著一顆顆銅錢和一粒粒銀子,像是去了彆家門戶,裴錢還是有些小憂愁來著。

崔誠帶著裴錢一起走出書肆的時候,問道:處處學你師父為人處世,會不會覺得很沒勁

裴錢大搖大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當然不會,人活著有啥有勁沒勁的,每天能吃飽喝足,還要咋樣嘛,以前我在南苑國京城那兒當乞丐,身上破破爛爛,連門兒都進不去嘞,多可憐,就隻能貼著牆根那邊,儘量近一些求神拜菩薩,菩薩們不也聽不著,該餓肚子還是咕咕叫,該給人揍不也還是疼得腸子打轉兒。

崔誠笑道:不能這麼想,最後菩薩們不是聽到了嗎,讓陳平安站在了你眼前,還當了你的師父

裴錢猛然停步,瞬間紅了眼睛,讓老人等她,她獨自跑去了城中寺廟那邊,請了香、上了香不說,還摘下小竹箱,放在一旁,她在菩薩腳下的蒲團上,磕了好多的響頭。

兩人出城後,崔誠說要往南苑國京城趕路了。

裴錢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在距離京城不遠的一條河畔。

崔誠坐在河邊,裴錢蹲在一旁掬水洗臉。

老人問道:還怕那個曹晴朗嗎如果怕,我們可以晚些入城。

裴錢默不作聲,怔怔望向河對岸。

老人隨手撚起一顆石子,輕輕丟入河中,微笑道:怕一個人,一件事,其實都沒關係。但是不用害怕到不敢去麵對。讀書人治學,好些個說破了天的聖賢道理,尋常的後輩,追得上難道就不做學問了一些個前人率先寫了、後人就隻能乾瞪眼的詩詞章句,怎麼比難道就不寫文章了最怕的是,既然走在了一條道路上,這輩子都注定很難繞開,就自欺欺人,隻做些手邊夠得著的舒坦活計。

老人指向遠處,但是你得知道那邊,到底是怎麼個光景,瞪大眼睛仔細瞧好了,不能怕,就躲起來,那麼你就要怕一輩子。

老人笑道:可不是老夫一個外人,在說風涼話。

老人繼續道:老夫當年求學生涯,與隨後的書齋治學,心比天高,與人爭執,從來不輸。後來練拳,孑然一身,隻憑雙拳,遊曆千萬裡,更是如此。求的,求學與習武一樣,就是書上那個雖千萬人吾往矣。

老人唏噓道:時無英雄,豎子成名。這句話,最悲哀,不在豎子成名,而在時無英雄。所以我們彆害怕彆人有多好,彆人很好,自己能夠更好,那才是真正的長大。

你裴錢,總有一天,不光是他陳平安的開山大弟子,你裴錢就是裴錢。陳平安當然願意一直照顧你,他就是這種人,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興許以後會少管閒事,可你們這些已經聚攏在身邊了的親近人,就是陳平安一輩子都要挑起來的擔當,他不怕吃苦,樂在其中。這種人,這種事上,你勸他為自己多想些,那就是雞同鴨講,道理,他肯定聽得進去,難改就是了。

老人不再言語。

裴錢抬起頭,走,去京城,我帶路!

一老一小,去了那南苑國京城,老規矩,沒有通關文牒,那就悄無聲息地翻牆而過。

反正是崔老頭兒帶著她做的,師父就算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太生氣吧

進了那座裴錢依舊十分熟悉的南苑國京城,裴錢便慢了腳步。

老人沒有任何催促。

當走過了那條狀元巷,路過那間依舊開張的武館,再到了那座心相寺。

裴錢已經腳步快了幾分。

可是在裴錢沒有那麼害怕的時候,老人卻在小寺廟門口停下腳步,並無香客出入。

裴錢想要跟著進去,崔誠卻搖頭說道:最後一段路程,你應該自己走。

裴錢使勁點頭,轉頭就走,沿著一條大街,獨自去往那條小巷。

老人一直看著那個瘦小背影,笑了笑,走入寺廟,也沒有燒香,最後尋了一處寂靜無人的廊道,坐在那邊。

小巷那邊,裴錢發現院門緊鎖,她坐在門外台階上。

一直坐到暮色裡,才有一位青衫少年郎走入巷子。

裴錢站起身,望向他。

曹晴朗快步向前,麵帶笑意。

裴錢緩緩說道:好久不見,曹晴朗。

曹晴朗笑道:你好,裴錢。

然後曹晴朗一邊開門,一邊轉頭問道:上次你走得急,沒來得及問你陳先生如何……

裴錢便有些惱火,脫口而出道:你怎麼這麼欠揍呢

曹晴朗啞然失笑。

他還真有點怕她。

裴錢看著他。

曹晴朗疑惑道:怎麼了

裴錢大步走入院子,挑了那隻很熟悉的小板凳,曹晴朗,與你說點事情!

曹晴朗笑著落座。

兩根小板凳,兩個年紀都不大的故人。

在心相寺廊道中,崔誠閉上眼睛,沉默許久,似乎是在一直等待著小巷的那場重逢,想要知道答案後,才可以放心。

隻是崔誠神色愈發疲憊,裴錢離開後,再也無法掩飾那份老態。

期間有僧人走近,崔誠都隻是笑著搖搖頭。僧人便笑著雙手合十,低頭轉身離去。

崔誠一直盤腿坐在原地,好像終於放下了心事,雙手輕輕疊放,眼神恍惚,沉默許久,輕輕合眼,喃喃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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