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弘懿布滿皺紋的臉上，歪扭地流過一道細淺的淚痕。

淩飛雪聞言，鬆開手裏的慕夫人，跪地的雙腿飛快挪到慕老爺腿邊。

“姑父！您打死飛雪吧，要不是跟著我，芙兒也不會遭難，您就打死我吧！”

慕弘懿淚眼婆娑地盯著腳邊的女孩，手裏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看到她身上破碎的衣物，和渾身猙獰的傷痕，終究還是沒有動手。

這孩子，一定已經儘力了。

“罷了。”他搖了搖頭，別過臉去，不再看她。

淩飛雪清泉般的雙眸閃過一抹得意，她用袖子抹了抹淚，振振有詞道：

“姑父！都是飛雪無用才害您失去女兒，飛雪願意用自己還您一個女兒，從今日起，飛雪認您當父親，一輩子孝敬您愛戴您，飛雪亦會努力修煉，讓慕家成為碧鳳國第一世家，求姑父給飛雪一個贖罪的機會！”

說完，她用雙膝後退兩步，頭“砰”的一聲落地，一下又一下磕著，嘴裏不停地哭叫：

“求您給飛雪一個贖罪的機會！”

冰涼的地磚上，隨著一聲聲的哀求，竟染上了血水。

慕弘懿為淩飛雪的決心動容，可他剛失去女兒，實在無心此事。

“飛雪起來吧，你是好孩子，姑父一直把你當成自家女兒，如今芙兒去了，姑父我心裏不好受，你還是先退下吧。”

他哽咽地說著，手上抬起勾勒精致繡紋的寬袖，將淚痕拭去。

“不！姑父您無法原諒飛雪，飛雪亦無法原諒自己，就讓飛雪在此處跪著，跪到您心裏好受一些。”

淩飛雪抬起水光瀲灩的雙眸，朝著慕弘懿輕輕柔柔地望去，媚眼微垂，莫名的情緒緩緩流瀉。

她眸裏的傷痛和額上的血塊，突然讓慕弘懿心疼不已。

他從座上飛快起身來到淩飛雪麵前，彎腰將她扶起。

“你這孩子怎的如此倔強，身上的傷口都要腐壞了，也不知吃顆丹藥。”

慕弘懿將人撫起後，趕忙從納戒裏取出白瓷藥瓶，拿出了一顆珍貴的回元丹。

回元丹是三品丹藥，這樣等級的丹藥，在各大宗門內並不少見，但在宗門之外，幾乎是不可得。

世間本就罕見的煉藥師，皆是宗門內培養出來的，他們最終都會為宗門效力，極少在世俗出現。

碧鳳國唯一一個三品煉藥師，皇族的長公主，便是從宗門裏學成歸來。

慕家的丹藥，很顯然是皇上賞賜的，這顆回元丹不僅是三品，品級還是上等，慕家一共也隻有十顆，格外稀罕。

如今慕弘懿竟頭也不抬地拿出一顆，放進了淩飛雪的手裏，看著她吞下。

往後的日子裏，每每想起，俱是無儘的懊悔，但眼下的他是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回元丹在淩飛雪口中化開，一股清靈的藥香彌漫在她的唇鼻之間。

她神色淡然地感受著，身上淺得不能再淺的傷口肉眼可見地愈合著.

被她一刀刀破開的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一點點地合上，直到肉與肉之間緊緊地黏連在了一起。

僅剩的紅色疤痕也在逐漸消失，額頭上用勁磕破的嫩皮重新生長了出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肌膚已然恢複如初，甚至泛出盈盈的光澤。

淩飛雪唇角含著笑意，欣賞著自己白瓷般的美麗肌膚。

這三品上等丹藥確實不錯，她雖然在青冥山做任務也能換取一些，但丹藥素來是得之不易。

平日這樣的小傷，她並不會如此浪費丹藥。

但慕家的，嗬……她自然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