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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宛音抬頭, 她的表情從剛開始的疑惑,到了現在卻趨於平靜。
明謙和不太能理解,見殷宛音忽閃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不免反思是不是他的話說的太直白了?
他想要不要說些什麽緩和一下,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算了, 還說什麽啊, 再說什麽也都晚了。
“大半夜的開這種玩笑可沒什麽意思。”
殷宛音合上報告,滿是嫌棄地推到明謙和麵前,感覺上再多看一眼都是罪過。
“沒開玩笑, 我是個醫生,我相信科學的檢測結果, 更堅持我自己的職業判斷。”
“什麽科學的檢測結果, 你怎麽會有我媽媽血型的, 你搞錯了,她根本就不是a型血。”
明謙和試著還想解釋, 可殷宛音根本就聽不進去。她拿起手機和房卡就起身,“太晚了,我先上去了, 什麽事明天再說。”
明謙和想叫住她,可她的背影看上去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
殷宛音回了房間,蔣丞屹還在睡著。
她在客廳先坐了一會兒, 室內安靜, 給了她充分思考的環境。她腦子裏反複回想著剛剛的場景, 感覺上像是有什麽東西悄然被打破了, 原本平衡的境況被破壞, 很多事情正在發生實質性的改變。
還剩幾分鐘就到新的一天,殷宛音起身走進臥室, 從床頭櫃上拿起蔣丞屹的車鑰匙,那輛他常開的賓利。
“泊於?”
蔣丞屹皺眉,沒睜眼,手臂卻從被中伸出,精準摟住殷宛音的脖子,往下一壓,將她勾入自己頸間。
“不睡?”
貼著他的骨骼,殷宛音聽見了他的胸腔共鳴,那樣的厚重、深沉。她深深吸氣,恨不得將他身上所有味道吸進體內。
“怎麽了?”
她的動作幅度太大,呼出的熱氣打在蔣丞屹肌膚上,逐漸將他從夢中驚醒。殷宛音抬手移開他的胳膊,低頭在他臉頰親了一下,隨即起身離開。
……
賓利在淩晨的車道上疾馳,快且穩。
長這麽大第一次,她沒開車載廣播,任由寂靜將她淹沒。
殷宛音還是沒把蔣丞屹叫醒,是因為目前她實在沒有清晰的思路、理智的情緒和蔣丞屹解釋什麽。
她不知道黑夜褪去後會發生什麽,但是開走這輛車,應該就不算不辭而別吧。
下一個白晝,他一定會來找她。
抵達平城的時候剛好清晨,齊敏去早市買菜回來,見小區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賓利,奢華的很是顯眼,已經有幾人駐足圍觀,討論這大清早的是不是小區裏哪個姑娘的男朋友接上班的。
齊敏逢人打著招呼,從賓利車身邊路過的時候,車窗降下,一聲沙啞的“媽”,讓她停了下來。
在齊敏的指引下,殷宛音將車開走到離家附近較遠的一家早餐店前。屏風將一桌桌客人隔開,無論外麵再怎麽喧嘩熱鬨,母女倆麵對而坐,臉色都不太好看。
清粥小菜看上去很是寡淡,卻是殷宛音從小吃到大的。
“開了一夜車,先吃點。”
齊敏將粥端給殷宛音,又把筷子和勺子遞給她。
“你可以想想怎麽跟我說,但是要快點,太晚了沒回去我怕你爸亂想。”
殷宛音總覺得在她的原生家庭裏,獲得的父愛多過於母愛,或許是這個認知讓她忽略了,其實齊敏也是愛她的,隻是她的愛太理智透徹,沒有感性疊加,就顯得冷冰冰的。
殷宛音拿起勺子,喝了口粥。
有事逃不過齊敏,想說什麽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可是怎麽說?她想了一路也沒想清楚。
這家早餐店人很多,嘈雜中時不時傳來一兩道高分貝尖銳聲,難聽但卻極具煙火氣。
殷宛音吃著早餐,話就這麽隨意問了出來,“媽您血型是什麽啊。”
齊敏夾菜動作頓了一秒,後又流暢起來。
“不記得了,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就隨便問問。我爸這不是身體不好嗎,我想多了解你們一下。”
齊敏沒說話,連續喝了幾口粥後,放下勺子。
“你這孩子從小膽大,有想法,但是連夜開那輛車回來,又是這麽個精神狀態,你很難不讓我猜測,你知道什麽了是嗎?”
碗碟碰撞發出深沉一響,像是接受催眠治療的患者從夢境中清醒,殷宛音也放下筷子。
“所以您知道我要問什麽?所以我想問的是真的?”
“做決定的不是我,是真是假容不得我說。”
回來的路上殷宛音還在想,會不會是醫院搞錯了?不過是多年以前獻過一次血,記錄有差錯也是可能的吧。
可是她還沒說什麽,隻是提了個血型,齊敏的反應就在告訴她,不用費力找補了,她的血型是正確的,但她的人生……是錯的。
殷宛音都不敢相信,更別提去接受。她的思緒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容不得她多想,也容不得她不想。手機鈴聲響起,殷宛音像是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
早有預感會有今天,齊敏的反應比她平淡一點,她起身坐過去,看見電話屏幕上的名字,低聲詢問,“是他吧。”
沒說是誰,但也知道是誰。
殷宛音機械轉頭,隻看著屏幕,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我以前總在想為什麽您不愛我,不像別的媽媽表現的那樣,但是後來我長大了,成熟了,也知道您其實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愛我。我苦於和您之間距離沒能拉的太近,但是現在好像一切都明白了。”
殷宛音自說自話,齊敏卻主動握住她的手,“什麽都不要說,也不要想,我們先回家,這事你要麵對,我和你爸也要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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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沒回家,再進門依舊是一股濃烈的藥味,聞著就讓人覺得心揪。
殷正賢體力大不如從前,以往都是夫妻倆去早市買菜,可現在,直到齊敏回家,他都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