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又下了雪，她們都被分派去掃雪。</P>

監工的太監不知從哪裡受了氣，便把她們這些人當成了出氣筒。</P>

稍有做得慢的，便要被打被罵。</P>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P>

這天夜裡，她們當中一個叫張明珠的姑娘尋了短見。</P>

她把自己吊死在茅房旁邊的樹杈上，被發現的時候人都硬了。</P>

“她在學規矩的時候就昏了兩回，又被監工的抽了好幾下，”林扶菲抹著眼淚說，“這地方真是吃人不吐骨頭。”</P>

“死了未嘗不是解脫！”池素輕歎一聲，“咱們過的尚且不如牛馬，不死便要挨著。”</P>

薛姮照沒說話，她望著張明珠的屍體，暗暗咬緊了牙關。</P>

想著自家被抄的時候，母親也曾勸她自儘。</P>

自然是為著她好，怕她受到玷辱和折磨。</P>

可薛姮照卻說什麼也不肯死，她要活著。也勸母親不要尋短見。</P>

隻有活著才能洗清冤枉，才能翻身，才能東山再起。</P>

眾人都很低落，學規矩的時候，雖不敢明著反抗，卻也帶出幾分不滿來。</P>

郭嬤嬤見了，冷笑道：“怎麼？死了人就了不起了？</P>

告訴你們，在這宮中，下人的命就如螻蟻一般。</P>

要怪就怪自己的命吧！</P>

進了宮就要認命！</P>

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課，從今日起，你們便要被分派到各處去，且好自為之，自求多福吧！”</P>

郭嬤嬤說完看也不看眾人一眼，便帶著自己的隨身宮女出去了。</P>

隨後有太監進來，把她們領到第一天進宮時錢三春的院子裡。</P>

依舊是那個識字的春明小太監，拿著名冊一個個念，把這五十人分派到四司八局的各處去。</P>

林扶菲被分到了惜薪司，和她同去的有十個人。</P>

林扶菲噙著一泡眼淚，看著薛姮照小聲說：“薛姐姐，這回咱們兩個不得在一處了。你有空兒的時候好歹來看一看我。”</P>

惜薪司是她們最不想去的地方，每日裡劈柴送柴，裝炭送炭，又臟又累。</P>

林扶菲生得單弱，到那裡必然不能好過。</P>

薛姮照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P>

很快這些人便被領往惜薪司去了。</P>

剩下的多被分到針工局，酒醋麵局和內織染局去了。</P>

點一批人的名字帶走一批，最後隻剩下了金玉娥、秦美君、池素和薛恒照四個人。</P>

“你們兩個，”錢三春指著金玉娥和秦美君說，“容太妃那邊要兩個抄經的，你們過去桐安宮吧！”</P>

金玉娥和秦美君連聲道謝，然後喜孜孜地去了。</P>

隻剩下了池素和薛姮照。</P>

“薛姮照，你且隨我進來。”錢三春說著先進去了。</P>

薛姮照走進那屋子，這是她第一次進來。</P>

裡頭的陳設並不出奇，都是用舊了的家具。</P>

但她還是一眼就看見桌上那隻青瓷鬥笠蓋碗，雖然顏色素淡，樣子簡樸，卻是前朝官窯的上品。</P>

裡頭泡的茶，也是石峰出產的西湖龍井，這東西宮裡品級不夠的妃子都喝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