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剛被扔回牢房的時候，昏死過幾回。</P>

到了夜裡又是寒冷又是疼痛，折磨得他痛哭嚎叫，嗓子都啞了。</P>

先前還有人罵他，後來獄卒吆喝一嗓子：“忍忍吧！他叫喚不了幾天啦！”</P>

其餘犯人也就不再說什麼，沒有誰願意和將死之人計較。</P>

夜深了，寒氣更重。</P>

陸英死狗一樣蜷縮在稻草堆裡，雙腿像是被巨獸咬住，且不停地甩動，筋骨皮肉全都撕扯著疼。</P>

他期盼著能就此死去，或者昏迷也行。</P>

可偏偏不能如願。</P>

他就這麼清醒地疼著，連尋死的力氣都沒有。</P>

陸英通醫術，他知道咬舌頭根本死不了。</P>

想要撞牆上吊都不成，因為他現在根本站不起來。</P>

他極力睜大了雙眼，可黑暗卻是這般濃稠，看不到一絲光亮。</P>

忽然，他笑了一下，然後就收不住了。</P>

凜冬漆黑的寒夜裡，他的笑聲像貓頭鷹的怪叫，桀桀桀……桀桀桀……</P>

周圍牢房裡的犯人又開始破口大罵。</P>

畢竟就算是將死之人，也不該吵他們睡覺。</P>

這麼冷的夜裡，一旦醒了就很難入睡了。</P>

看守也被吵醒了，提了燈籠一路大罵著走過來：“白日裡號喪也就算了，夜裡頭發什麼癲？！”</P>

說著隔了柵欄，用刀柄狠狠敲了他兩下。</P>

然而這點疼痛對如今的陸英來講絲毫算不得什麼。</P>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到流淚、咳嗽，甚至嘔吐。</P>

“你他娘的笑什麼？！笑什麼？！你都死到臨頭了！”看守又打了兩下，見他不笑了，方才悻悻轉過身去走了。</P>

許久，當周遭的一切都平靜下來，陸英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回答看守的話：“笑什麼？笑我一生販藥，從我手裡收進來又轉賣出去的藥少說也有萬萬斤。</P>

誰想臨了臨了，我手上竟連一棵止疼的草藥都沒有。</P>

早知這般，當初進來的時候，我就該袖一片鉤吻的葉子。</P>

這東西雖然叫人有斷腸之痛，可妙在夠快。</P>

可惜啊……可惜我打錯了算盤……”</P>

又挨了兩日，陸英的長女前來探監。</P>

這也是陸英自押入監牢以來，第一次見到家人。</P>

“爹，女兒給你帶了最愛吃的羊骨麵，裡頭臥了荷包蛋還有雲吞。”陸英的女兒忍著淚打開食盒。</P>

一股熱騰騰的香氣飄了出來。</P>

“你來送我？”陸英知道，這餐飯差不多就是斷頭飯了。</P>

他女兒抽泣著，不承認也不否認。</P>

“家裡……抄完了吧？”饒是知道抄家已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可陸英還是忍不住要問個確切。</P>

“嗯，大前天開始抄的。”陸英的女兒說。</P>

“你娘她……她怎麼樣了？”陸英又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