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溫熱,沉重,泛著絲絲縷縷的傷痛,悄然隱於指縫之間。
兩人一通痛哭後,雲恬心中驟失至親的悲慟終於得以宣泄,人也跟著精神許多。
知道了今日清心園發生的事,華霓裳拉著她的手,輕拍,“看你能振作起來,我也放心許多。”
“頹廢自棄,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雲恬柳眉微揚。
熟識慕長纓的人都知道,那神態是獨屬於慕長纓的。
自信,飛揚,愛憎分明。
華霓裳暗暗鬆了口氣,“不論如何,今日能拿回嫡女身份已是不易,日後你在承恩侯府行事也會方便許多。至於雲薇,她於慕家一案,最多也是個棋子而已,你切不可操之過急,打草驚蛇。”
“今日多謝表姐了。”雲恬有些歉然,“我明知道表姐不喜何氏,卻還讓你出手……”
“傻話。”華霓裳如往常一般刮了她的鼻子,“我是醫者,人命關天,不至於這點肚量都沒有,你若有事,儘管差人來找我,彆自己擅自行動。”
她望著窗外的荷池輕歎一聲,“更何況,我與承恩侯府的淵源,早就已經過去了。倒是你,肅王妃向雲薇提親,究竟是不是裴遠廷的意思?”
“肅王妃大張旗鼓提親,全京都城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情。”雲恬抬袖抹去眼角的淚漬。
華霓裳的臉色瞬間難看,“這裴遠廷,平日裡道貌岸然的,慕家出事,他就這般急於撇清?”
她沒有錯過雲恬眼底的黯然,安撫道,“你先彆難過,我讓人去探一探,說不定,他有難言之隱呢?”
雲恬想了想,終是頷首,“那就有勞表姐了。”
她實在不願相信……
不願相信連他也如這世間千千萬萬趨炎附勢之人一般,冷心冷血!
“你我之間說什麼謝。”華霓裳順勢抓起她的手,手指按在她脈搏之上,“聽說雲家二小姐天生患有心疾,我得幫你好好調理一番。”
雲恬聞言,抬手按住心臟處,感受到那裡撲通撲通的跳動,啞聲道,“她……確實是心疾發作而死的。”
到現在,她仿佛還能感受到心臟劇烈收縮的絞痛感。
鑽心刻骨。
華霓裳將她兩隻手輪流把脈,又翻看了她的內眼瞼,嬌豔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議。
雲恬納悶,“怎麼了,表姐?”
華霓裳道,“你的身體,除了孱弱之外,並無其他疾病。”
雲恬眼底流露一絲喜悅,“你是說,重生後,心疾也痊愈了?”
見華霓裳點頭,她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掌,“難怪我今日這麼折騰身體也沒鬨毛病……也就是說,日後隻要我多多強身健體,便能恢複從前的體魄和武功?”
“武功招式你記在心裡,自然隨時可用,不過想要凝練內功,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這期間,大概還要吃不少苦頭。”
雲恬幾乎喜極而泣,“我從不怕吃苦,隻要能恢複,我什麼都不怕!”
“傻丫頭。”華霓裳推著她走到榻上,“你現在先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想其他。”
“雲薇有肅王府的婚約保命,那間柴房困不了她多久,你須得養足精神,才有氣力與她們博弈。”
雲恬不肯躺下,“至少讓我先送你出去……”
“聽話,這承恩侯府的路,我可能比你熟。”
雲恬終於不再堅持。
她很清楚,奪回嫡女之位,得到何氏的信任,隻不過是對付雲薇的第一步。
雲薇當了十七年的嫡長女,寵愛她的不僅是承恩侯夫人何氏,還有年逾七十的老夫人,她們的祖母。
這位老夫人姓蘇,是蘇姨娘的表姑母,向來就是個偏心眼,對孱弱膽怯的雲恬更是從小不屑一顧。
今日大清早,祖母去護國寺祈福,日落方歸。若知道她的寶貝疙瘩雲薇挨了板子,還被關在柴房,不知作何反應。
明日,大概還有一場大戲要開羅。
她還需找機會再添一把柴,讓承恩侯府這火燒得更旺才行。
華霓裳默默替她蓋上薄被,轉身離開,留下一個窈窕的背影。
雲恬不知不覺模糊了雙眼。
日後在這世間,她能信的,也隻有表姐了。
至於其他人……
雲恬闔上眼,渾身冰冷。
而事實證明,雲恬的預判是準確的。
當晚,雲薇就被蘇老夫人身邊的桂嬤嬤親自扶出柴房。
翌日大早,被她派去盯著清心園的雨疏匆匆來報,說蘇老夫人帶著雲薇,親自去了何氏房裡,說是賠罪。
雲恬正好梳妝完畢,“我親自去瞧一眼。”
她添柴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