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晉江獨家發表
錢來是個乍一聽相當平庸的名字, 和魔尊那一副足以追魂奪魄的樣貌完全不符。
他更應該屬於某個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色的人，而不該屬於魔尊。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魔尊將這個名字塵封，不願意告訴別人的原因？
蘇凝玉暗暗想著。
而錢來顯然是一眼就看明白了他們的疑慮, 很利落地解答了這第一個問題。
“我挺喜歡這名字的，隻是這天底下有太多的錢來, 卻隻有一個魔尊, 更何況也沒有人再需要錢來了，所以我也沒必要跟旁人再說我的名字。”
魔尊的聲音很溫柔，似乎永遠都那樣和善, 也是轉瞬間便將時光拉回了一千年前。
但其實當年和現在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照舊是過了很久都沒有人飛升, 照舊是魔族和人族之間存在著無法消弭的矛盾，一切都不過是一個輪回。
隻不過一千年前的那位負罪者並沒有像嚴淩一樣中途離開魔淵，前往人界去尋找天命之子。
從始至終, 前任負罪者都在魔淵，履行著他作為魔尊的職責, 隻在最後離開過。
錢來也誕生於熔爐當中，但他是個本不該出生的存在。
所有的魔族都必須在熔爐當中走過所有的關卡才能夠誕生, 否則就會周而複始地重新變回肉塊。
錢來本該在最後一關死去，可他的確擁有一張分外好看的臉, 所以那一天恰巧來熔爐的前任魔尊很喜歡他的臉蛋, 所以就將他強行救了出來。
但沒有經歷完整的試煉, 錢來就像是提前砸破蛋殼後的小雞，哪怕是呼吸都帶著陣痛。
可魔尊既然為了他的臉把他從熔爐裏麵撈出來，那當然就是想要多看一會兒，自然不會讓錢來輕易死去。
平淡的生活持續了快兩百年, 人界的那位天命之子才終於有了動作。
“魔尊他雖然坐鎮魔淵，可對於魔族和魔修要比現在的我還要放任, 也因此那些人族的修士對我們算是恨之入骨。”
殺和被殺，放在修仙界當中根本算不了什麽。
但總有人意氣風發，想要滌蕩世間“扭曲的秩序”。
魔尊最開始對那位天命之子並沒有什麽看法，打著要匡扶正義的大旗想要殺了他的人實在太多了，放在那茫茫人海當中，天命之子也沒什麽太過特別的。
硬要說的話，那便是這位天命之子身邊有四位種族不同的絕色美人，她們都勤勤懇懇地扶持著他。
可也就是這樣了，再多的不同，魔尊就看不出來了。
“起初是隨便找了個手下的堂主就想解決了，但那家夥怎麽都死不了，永遠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轉危為安。”錢來回憶著過往，轉瞬間似乎也回到了過往。
嚴淩跟蘇凝玉都安安靜靜地聽著，可聽著聽著，蘇凝玉就隱約覺得不太對，這劇情發展，怎麽那麽像他以前看過的網文小說呢。
雖然“天命之子”的稱號就挺有味的，可嚴淩的出現，是相當良好地衝洗掉了蘇凝玉腦袋裏的刻板印象。
但伴隨著錢來對前一任負罪者和天命之子的講述，這感覺漸漸就又浮上來了。
而錢來接下來的講述也不負蘇凝玉的期望，相當刻板且套路。
“其實當護法跑出去都被那家夥反殺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很不對了，但我那時候還是太過虛弱，除了做一點小事外什麽都做不了。”錢來的聲音寥落了幾分，“好在我的主人並不輕敵，意識到不能再讓那位天命之子繼續成長下去後，他便親自過去了。”
但這一次，錢來的主人既成功也失敗了。
天命之子的確是死了一次，卻同時也讓他隨身攜帶的係統全麵開始工作，他輕而易舉地就重新回到了死前的境界，甚至更上一層樓。
並且他還找到了遺落在深處的，孤獨繁衍了很多代的純粹人族。
“外麵的那些人族，表麵上都人模人樣的，可實際上體內多多少少都帶了一點其他種族的血脈，並不一定需要真的結合孕育，血肉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那麽純粹的人族，指的當然是自被神明創造出來後，一直安逸地生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沒有遭到任何汙染的人族。
他們擁有著格外特別又強大的力量，比如說，能夠馴服其他種族。
“即便是我，也必須承認，那一位天命之子確實有著非常強的創造力，因為那些馴服的術法都是由他發明出來的。”
實打實地發明，沒有得到任何傳承，就靠著自己對術法的理解。
那這麽一番對比，蘇凝玉好像普普通通的，隻有跟作為負罪者的嚴淩成為好朋友這一條與眾不同的地方了。
蘇凝玉自愧不如，嚴淩則追問道：“行了，繼續講吧，你要說的應該並不是這些吧。”
錢來嘆了口氣，苦惱道：“我也是沒辦法，誰讓這些事我已經太久都沒說了，一時之間就忘了度。”
其實往後也並不複雜，無非就是那位天命之子靠著自身卓越的能力，還有眾人的輔佐，硬生生在那個世間，創造了一個嶄新的王國。
當然，鑒於他未來還得飛升入仙界，所以他沒有當那位皇帝，而是開國最大的功臣。
至於那個國家的名字，便是追月。
“對於修仙界來說，其實追月國隻存在了不到一百年，但那當中的風起雲湧，實在是足夠所有活在那一百年裏的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錢來其實也跟在後麵得到了不小的幫助，那位天命之子是實打實的天才，所以他在他的主人暗中地操作下，就將如何解決魔族未完整通過試煉身體過於虛弱的問題給解決了。
所以說，錢來能修煉、能突破，能坐上現任魔尊的位置，都仰仗了前任天命之子。
蘇凝玉越聽腦袋越低，怎麽大家都那麽厲害，輪到他就好像什麽大本事都沒有了呢。
這也太糟心了！
“聽起來，他們甚至能稱得上是朋友。”嚴淩總結道。
錢來輕快地點了下頭，那的確是如夢如幻的一段時間，可正因如此，也不切實際。
“但命運總是會到來的，他們能走到那一步，能成為這個天地間的最強者，是因為命運的暗中協助，所以自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負罪者和天命之子，他們都要付出代價。
錢來還記得那個子夜。
什麽都很安靜，他靜幽幽地躺在床上麵睡覺。
雖然他當時也已經摸到化神境的邊緣了，早就不需要做這種事，可主人說他睡覺時的樣子很好看，所以錢來就保留了晚上睡覺的習慣。
但他的意識依然是相當清醒的，所以能感覺到主人忽然停頓了一下，緊接著直接吐了口血。
那濃鬱的血腥味讓錢來立刻就睜開眼，而隨即他看到的便是完全魔族化，宛若惡鬼一樣的主人。
時機已經完全成熟了，到了該要結束的時候。
為了那個所謂的未來，他必須去。
“什麽意思？”嚴淩不解地蹙起眉頭。
“意思就是我的主人無法抗拒那個命運，他選擇接受，然後在天亮後離開魔淵去了當時正在舉辦慶典的追月國皇城。”錢來用一種異常歡快的語氣說完了這一段話，“他大開殺戒，將一整個皇城都化為死城，隨後天命之子用他的劍殺了我的主人。”
他笑彎了眉眼：“不過我主人也並不算完全輸了，因為這場戰鬥過後，那位天命之子也不見了。”
消失，這和飛升截然不同，是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好啦，做正事前的談天說地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兩位難道還想要再休息一會兒？我倒是覺得可以出發了。”錢來從頭至尾情緒都沒有什麽明顯的起伏，他現在站了起來，還拍了拍手。
這就是時候了？
蘇凝玉不敢置信地看向嚴淩，而嚴淩卻是回望了過來。
“你還想要再休息一會兒嗎？”嚴淩問道。
“我……”蘇凝玉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恨不得一直休息一直逃避下去，但這樣肯定不行，“我還有點事想要問魔尊。”
這是蘇凝玉來魔淵後，第一次這麽主動地開口。
錢來歪了一下頭：“什麽事？”
蘇凝玉回答道：“按照你所說的，那嚴淩難不成也要去殺人嗎，那我難道要看著他……”
“啊啊啊，那倒不用。”錢來沒想到他居然在擔心這個，雙手舉起再往下壓，擺動了好幾下，“一整個皇城死的人還是太多了一些，再加上如今三界輪回並不算暢通，所以有太多冤魂直接困死在死城當中。”
他看向嚴淩，隨意道：“所以呢，等下我會將隱匿的法陣解除，到時候嚴淩隻需要將城裏麵的怨念和絕望都吸收了，然後由蘇公子一劍淨化掉，事情就順順當當地解決了。”
而命運也就這樣走到了儘頭。
至於在那之後，嚴淩和蘇凝玉會怎樣，大家會怎樣，世界會怎樣，那都不是錢來所能知道的。
他隻是承了這個任務，替他的主人活到現在，僅此而已。
“夠了，別再磨磨蹭蹭了，再往下拖延也無濟於事，還是快點走吧。”易不歸站在門口那兒等了好半天，也是忍不住了。
嚴淩站了起來，蘇凝玉還僵在原地，並不敢動。
“我們真的都會死嗎？”他喉結滾動，眼眶都紅了。
“隻有做了，才知道。”嚴淩淡淡回答道。
蘇凝玉當然也清楚這樣的道理，事情隻有切實地發生後才知道能不能解決。
可他剛剛才借著了無痕的春夢窺探到了自己的心意，還沒有想好接下來該怎麽做，就要被逼著跟嚴淩一起走上生死戰場了。
要是等會兒結束了，那豈不是什麽都沒有了。
“走吧。”嚴淩靠過來，拉住蘇凝玉的手，“雖然我沒有辦法給你做任何的保證，但我覺得會沒事的。”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在嚴淩眼前延展成看不到的絲線，連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