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2 / 2)







小白羊從來沒吃過媽媽給采的草,事實上,它媽媽留下來的那些領地,草皮都是禿嚕的。

據說,媽媽是一隻非常能吃的黑山羊,非常非常能吃!

小白羊的期待值一下拉高了。

它矜持道:“那好吧,我等一等,要等多久?”

“快了。”祂抱著兒子在門內轉圈圈,哄著小白羊把更多權限借給自己,好偷看老婆。

·

抵達大馬士革地區的時候是黃昏。

一路上,庭深已經從小美口中得知,昨天他繼位儀式之後,一切似乎都恢複了正常。

太陽照常升起和落山,尼羅河的水位也不再下降,下遊恢複了水流,暫時赫梯帝國不會輕易進攻埃及。

小美還說,昨天不光是在場的眾人,就連底比斯那裏,也看到了庭深發出的光,目前不知道輻射了多遠,但祭司們已經向各城鎮的聖所傳遞了這個消息。

他們將庭深神化成了“人間的太陽”。

庭深笑了笑,沒說話。

他上一次聽到這個詞,還是從阿努比斯的口中。

命運玄之又玄,別說火葬場了,庭深現在又要擔心自己的第一個任務該怎麽辦了——好像和阿努比斯突然就來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非常突然,沒有一點準備。

英普的死太突然了。

庭深持續心情低落,小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不再提昨天的事情,隻彙報了一些必須要法老知道的政事。

這些,庭深倒是有好好答複。

還是蠍子王看不下去他鬱鬱寡歡的樣子,主動問庭深,想不想知道一些和死後的世界有關的事。

這下,不光是庭深,小美以及她帶領的戰士們都來了興趣。

畢竟在埃及,沒有一個人不信仰來生。

蠍子王想了想,儘量說得有趣一些:“冥界非常冷,這種冷是來自靈魂的,因為事實上,我們所有被拘役在冥界的靈魂都是有罪的,極致的寒冷是對我們的懲罰。”

“沒有太陽,每天的生活就是運送沙石,又或者打仗——和別的文明打仗,那邊的文明似乎也有信仰,具體是什麽就不是我們可以知道的了。”

“王後是非常溫柔的人,我想他會去到杜埃,我沒有去過杜埃,但聽說那裏非常的美好,是和神明住在一起。聽說杜埃隻有白天沒有黑夜,氣候也溫暖舒適。”

“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死神大人沒有看見他的靈魂,也許就是因為他已經去了杜埃。”

蠍子王笨拙地安慰著,的確讓庭深好受了許多。

他又從蠍子王那裏問了許多和杜埃有關的事,蠍子王自己都不清楚,卻用非常誇張的語言把那裏描繪得相當美好。

到後麵,庭深終於有了一點笑臉,蠍子王卻在悄悄想,自己為什麽對這個小崽子這麽好?明明一開始很煩他勞役自己。

可能因為,庭深身上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氣質。

庭深本來就不信阿努比斯的說辭,這下聽見蠍子王的安慰,更加篤定了他的想法——阿努比斯就是故意的,他不想讓自己心存希望,英普和他是情敵,所以他不想英普好。

但沒關係,就算是紙片人,英普也會去到這個小世界裏最美好的地方。

他值得住在雲層之上,和眾神一起沐浴完整的日光。

到黃昏時,他們抵達大馬士革地區,來到了一片未被戰鬥波及的山坡。

這片山坡以庭深的眼光來看非常優質——土地肥沃,牧草新鮮。

或許這裏之前下過小雨?牧草上竟然還有飽滿的露珠。

小美問他:“所以陛下,我們來這裏乾什麽?是來偵察敵情的嗎?恐怕近期都不會有人敢來這片戰場。”

庭深搖搖頭:“隻是想采摘一些新鮮的牧草。”

“啥?新鮮的牧草?”蠍子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庭深肯定地點點頭:“是的,行動起來吧,采滿一車,然後我們連夜趕回去。”

庭深想把最新鮮的牧草送給那個為他而死的美麗男人。

眾人雖然無語,但還是照做,畢竟庭深是法老,法老的話是聖旨。

庭深則給自己找了塊角度最好的斜坡,躺下來,曬夕陽。

他隨手扯了根草,捋乾淨上麵的泥土,然後把草根含在嘴裏嚼了嚼,品嘗苦澀的青草味道。

“這樣的陽光,要是和他一起來看多好,比隻帶回去牧草好。”他喃喃道。

這一刻,庭深甚至有更換任務搭檔的衝動,但也隻是衝動。

睡了一覺過後,他想明白,其實昨天的事情並不能真的怪阿努比斯,就算怪拉,也怪不到阿努比斯的頭上。

係統早就給了提示,是自己忘了;別的神明也以閃電作為警醒,自己沒能及時反應過來;要是自己反應更快,不是閉眼而是給法賓一腳,也不至於讓偷襲成功,英普被刺。

庭深知道自己有很大責任,因此清醒過後,他明白,這種劇情殺或者說意外,其實並不能怪阿努比斯。

那個源代碼,追隨了自己兩個世界,他不光是阿努比斯,還是庫珀·卡帕多西亞,是可愛的黃心蝙蝠。

有一個聲音告訴庭深:不要那麽快給他判死刑,等一等,再觀察一下,或許有轉機,或許一切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或許我應該給他一個親自和我解釋的機會,而是不單從奧西裏斯的話、單從拉的行為來評價他。”庭深最終說服了自己。

他決定暫時不想任務一,任務二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專心做任務三吧。

如果阿努比斯有心,有誤會自然會迎刃而解。

如果緣分隻到此為止,那麽庭深隻會慶幸自己還沒有愛上他,沒有讓他成為對自己來說不可或缺的存在。

“陛下,已經裝滿一車了。”小美走過來,伸出一隻手,要拉躺在地上的庭深起來。

“好。”庭深順勢借她的力起身。

回程的路上,他們路過一片野生的玫瑰叢,庭深叫停,他親自過去摘了一朵玫瑰。

是與昨天鋪了滿地的奧圖玫瑰不一樣的大馬士革玫瑰,顏色更加粉紅,花盤也更大更美。

庭深小心捧著這朵花,坐在蠍子王的背上一夜沒睡。

雖然他不知道英普為什麽要求自己送給他新鮮的牧草,但庭深總覺得,他會更喜歡玫瑰。

應該送給他一朵玫瑰。

那是庭深在一大叢花裏,一眼就相中的最漂亮的一朵。

·

“哇!好多好多草!”小白羊開心地原地撅蹄子,還跳起來踢塔維爾的膝蓋,讓祂抱自己,抱高高的。

於是塔維爾把小小一隻的傻兒子抱了起來。

兩人正在阿瑞斯神廟的王後的臥室裏,因為英普這具身軀的屍體就停在這裏。

完好地被裝在棺木裏,甚至沒有做任何的防腐措施,因為庭深說要保持原樣土葬。

父子倆就在這裏等庭深。

而庭深一行人,也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回來了。

庭深快步往神廟裏走,走過無數條漆黑的走廊——他已經不在乎屁燈是否影響他的威嚴了,反正現在所有埃及人都知道他是小太陽了,便大大方方地讓屁股發光。

隻是小心地控製在有人體描邊的程度,看起來就像是整個人在發光,而不是隻有屁股發光。

十幾分鐘後,來到了停放英普屍體的房間。

庭深自然看不見未神降的父子二人,當然父子二人也觸碰不到他,祂們是以類似於靈體的方式來小世界裏窺探的。

指揮著跟在後麵的人把所有牧草放下,那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頂到天花板的草料,讓小白羊興奮地瘋狂咩咩叫。

塔維爾都想捂住兒子的嘴筒子了。

庭深讓所有人出去,他要單獨待一會兒。

眾人會意,關上門,把空間交給庭深一個人。

就連塔維爾也緊張了起來——庭深會對自己說什麽呢?他揮退眾人,是有話對自己說吧?

會不會他覺得,英普比阿努比斯好?那不就是說明塔維爾比猶格好嗎?

會不會本來在他心中,塔維爾就是最好的,猶格和亞弗戈蒙才是妾室,是買一送二順帶的?

幻想著,塔維爾興奮不已,也顧不上跳下來吃草的傻兒子了——因為是在神廟中獻祭的草,小白羊又是神廟的背後資本,所以它能吃到這些草。

當然,有禮貌的小朋友是先走到它摸不到的媽媽麵前,先蹭了蹭庭深,才去吃草的。

小白羊邊吃邊想,要是現在是猶格爸爸在就好了,猶格爸爸可以變出泡泡,自己可以在泡泡裏摸到媽媽!

不過,這草真不錯,不愧是黑山羊嚴選!

小白羊啃啃啃!

室內安靜極了,庭深呆呆看著棺木,什麽也沒說。

而塔維爾也隻能聽見兒子吃草的聲音。

就在祂以為,庭深其實沒有多觸動,自己的死遁效果平平,庭深沒啥感覺的時候。

庭深從衣兜裏小心地掏出一朵漂亮的玫瑰花,放在了棺木上麵。

塔維爾的心臟又開始了狂跳。

很久很久以前,塔維爾就是從一朵玫瑰花開始,愛上黑山羊的。

·

雲層之上,永無黑夜的地方。

太陽神殿被一團電流包裹著——並非雷神所為,而是拉未履行神權,世界意識正用雷電懲罰他。

阿努比斯都無奈了。

他自己都甘之如飴,拉卻想要替他教訓庭深,在他沉睡修複身體的時候,竟叫晝夜顛倒。

須知,世界意識對人間的帝王的重視程度,比某些低位神明還要高。

拉對庭深繼位的阻礙,某種意義上是和世界意識對著乾。

所以遭雷劈。

阿努比斯小心地走進太陽神殿,卻還是不慎被一道雷劈中了,好不容易才順溜的毛又卷了起來,比被拉燙的時候還要卷。

當然,拉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他一頭銀白色的直發,被劈成了爆炸頭,看起來好像一顆口蘑。

在滿是黑發和棕發的埃及,銀白色的頭發並不多見,至少阿努比斯這輩子隻見過兩個——父親拉和自己。

他的人臉,是銀白色的長發,眼睛的顏色也不是胡狼的橙黃色,而是碧綠。

和英普一樣的碧綠。

初見,是夜晚,阿努比斯的注意力全在庭深身上,壓根沒細看庭深身邊的陌生男人。

再見就是剛剛,英普彌留之際,阿努比斯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並感到無比的震驚。

英普,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他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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