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托特, 智慧與月亮的神，鷺首人身，鷺嘴下彎, 於是他常以新月的模樣出現。

古埃及，日月之間的信仰是具有排他性的。

太陽神拉崇尚自然與野性, 他所統治的白天，生命蓬勃發展；月亮神托特倡導平衡與文明, 他教授人類知識，幫助他們進化。

人類對光明有著天然的崇拜, 於是從世界誕生至今, 即使托特嘔心瀝血地發明出文字, 讓人類逃離蠻荒, 月亮也從沒有掩蓋過太陽的光芒。

人類深愛著太陽，即使太陽神拉並不喜歡人類。

某一天，當神明離開人間, 去往雲層之上，太陽實現了永晝。

月亮仍在人間，月亮神托特卻銷聲匿跡。

他偷偷把自己的影子投影在杜埃, 自此, 人間隻有新月, 沒有滿月，而杜埃隻有夜晚, 沒有白天。

托特化身的滿月散發出智慧的月光，讓那些無垢的靈魂死後也能沐浴知識。

當他們複生後，又會把更多的知識帶到人間, 於是人類的進程來到了現在。

直到某一天，神秘力量讓那些無垢的靈魂無法複生, 整個杜埃被封印。

而一個男人，把那些靈魂變成純潔的黃金，帶著它們去到人間，以另一種形式幫助人類實現輪回。

——以上，是庭深從月亮神殿的壁畫中解讀出的信息。

並非古埃及文或是更早的象形文字雛形，而是文明之初，月亮神托特發明的“神碑文”。

壁畫與神碑文遍布整個月亮神殿高達八米的牆壁，讀完這些，庭深順帶把月亮神殿給逛了個遍。

神碑文實在太古老了，即使穿越讓庭深自帶埃及話交流能力，解讀這些內容也花去他幾乎一整天的時間。

並且還不保真——完全是連蒙帶猜。

“所以英普就是月亮神托特？”庭深試圖閱讀理解，“係統承認這裏是杜埃，那就不可能搞錯，杜埃是無罪之人死後的居所，英普來自這裏，那他必是月亮神。”

庭深盤腿坐在地上思考。

如果摒棄掉對於太陽的崇拜的話，那麽真相也許是這樣：

太陽神拉討厭人類，月亮神托特即英普喜歡人類。太陽神不知道的角落，英普偷偷教授人類知識，但某一天被神秘力量也就是拉發現了，拉封印了杜埃，逼得英普隻能把無垢的靈魂變成黃金，他來到人間成為自己的王後，並把黃金交給自己附魔——正所謂落紅不是無情物，無垢的靈魂變成的黃金會保佑埃及人民。

而罪惡之城阿瓦瑞斯也許是杜埃的外號？是太陽神派人蛐蛐的？

英普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暴露身份，便隻好說自己來自罪惡之城。

也就是說，“神棄之地”裏的神指的是太陽神，太陽神討厭人類，封印杜埃。

人類並不被允許和眾神一起沐浴完整的日光，反而是月亮給予人類庇護。

阿瓦瑞斯沒有生命是因為這裏是傳說中的天堂，隻是目前所有的居民都被變成黃金帶去了人間，這才空蕩蕩的。

而太陽神還管這裏叫罪惡之城——之前被流放來這裏的，真正的王室成員，怕不是都死在路上了。

好家夥。

神明欺騙了人類。

好不真實的感覺。庭深想。

沒想到拉竟是那種太陽神！

他在自己的繼位儀式上搞晝夜顛倒那一套，不光是為了阿努比斯而懲罰自己，還因為他本就討厭人類、討厭和他分庭抗禮的月亮神英普。

英普可真不容易……

這麽想著，庭深叫貼身侍衛拿來草紙。

“陛下，您認識這些文字嗎？”貼身侍衛問。

“略懂。”庭深回答道，“你讓隊長他們不要忙活了，休息一會兒，等我抄完我們原路返回繼續趕路。”

貼身侍衛應聲而去。

庭深則一邊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挪動著屁股，一邊抬頭看那些巨大的圖畫文字，翻譯並記錄在草紙上。

還好滿月足夠亮，就在神殿的上方，不存在背光的情況。

這些可都是滿滿的乾貨，都是現有的材料能做出來的，不像庭深要是想“發明”什麽，得在係統資料庫裏看半天，思考到底可不可行。

這些乾貨能幫助埃及迅速發展，至少要是真的到了非戰爭不可的地步，能讓埃及死傷不要太多。

抄寫乾貨又花去了不知多少時間，這期間，庭深吃了兩頓飯，兩頓飯都是魚。

這個空間沒有任何動物或是昆蟲，但小溪裏有不少魚類，許是因為月亮神的原形是白鷺的原因——庭深認為，英普銀白色的長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絲綢般的白發，應該是白鷺的羽毛。

白鷺愛吃魚，還怪可愛的。

抄得手都酸了才抄完，庭深還倒頭睡了一覺。

等再次醒來看見黑夜，他也沒覺得可怖，甚至有閒心去小溪裏洗了個澡，這才帶著隊伍原路返回。

沿著來時的路走出阿瓦瑞斯，外麵依舊是黃昏。

但庭深知道，距他們上一次在這個位置，或許已經是兩天後了。

再回頭，從外麵看，阿瓦瑞斯依舊是一副廢墟的模樣。

“圓形……天圓地方。”庭深自言自語道，“早應該猜到這裏不是人間的，天圓地方，人間的城市都是方形，阿瓦瑞斯是圓形——遊戲策劃組還怪尊重古代人民的想象的。”

等駱駝沿著通道向上，走出峽穀時，沙漠裏突然刮起了大風，卻不是對著庭深一行人，而是將阿瓦瑞斯的坐標掩蓋。

僅僅幾分鐘，這條峽穀的深溝就已經被黃沙徹底掩埋了起來。

——是賽特與荷魯斯。

果然，這一路上有神明相助。

庭深隱隱猜到，恐怕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埃及帝國與赫梯帝國之間的戰爭那麽簡單。

神明在暗中操作，自己這邊有神明相助，赫梯那邊會不會也有？

人間的戰爭，神明在偷偷參與吧？

隻是這一次，埃及隻能贏，庭深前腳才承諾過，讓這個世界隻有一個埃及，他不允許誰試圖破壞埃及的國運。

即使是神明。

“走吧。”庭深接過貼身侍衛遞來的羊皮卷，指著東邊，“去巴比倫，這次不用繞路，咱們得加快點腳步了。”

古巴比倫，這個小世界裏唯一能與埃及並駕齊驅的、四大文明古國之二的國家，會有什麽在等著自己呢？

庭深很期待。

……

離開埃及版圖前，隊伍途徑了邊境的最大城市，耶路撒冷。

這個時期，耶路撒冷還沒有被希伯來人占領，還沒有成為另一個文明與文化的聖地，它還隻是埃及一個並不算起眼的城市。

庭深留了兩個護衛隊員在這裏，讓他們一人帶著草紙回底比斯，把之前抄寫的乾貨帶給正在監國的大祭司。

又讓另一人在這裏監視聖所，小帥正在對神廟集團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他曾給庭深指出過較為忠誠與暗藏反動勢力的城市，其中就有耶路撒冷。

庭深回程的時候大概率也會經過這裏，保險起見他需要確定耶路撒冷一直是安全的。

然後，又帶著剩下的人繼續“東方尋寶”的征程。

一路上小心地偽裝成商隊，繞開所有正在打仗的地區，仗著有賽特的保護故意走沙漠。

四十天後，終於到達了巴比倫。

·

區別於埃及帝國，古巴比倫王國是以巴比倫城為中心的民主城邦製國家。

它的版圖相當大，不比埃及小多少，幾乎涵蓋整個兩河流域，但各城邦之間相當分散。

統治力也比較弱，庭深一行人偽裝的商隊進入巴比倫可謂是一路暢通無阻，直到走到巴比倫城，才被要求檢查行李。

庭深直接亮明身份，說自己是埃及法老，要求會見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

他身邊的法老護衛隊都是全副武裝的，還會魔法，巴比倫的士兵不敢輕舉妄動，立刻派人去稟告國王。

很快，他們被帶進了王宮，見到了尼布甲尼撒二世——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了，身邊卻圍繞著一群十幾歲的嬌媚舞姬。

宴會上的用度簡直比庭深當上法老後還要奢侈。

暗暗在心裏腹誹尼布甲尼撒二世鋪張浪費荒淫無度，庭深卻不得不耐著性子與他周旋。

前段時間各種利國利民的小發明小創造並不適合帶著出遠門，庭深就隻贈送了尼布甲尼撒二世幾塊敘利亞古皂，然後以此為契機，和他聊起了原身的父親。

“哦，我記得，他是那麽的勇猛，死在戰場上是一個偉大的國王的最高榮耀。”尼布甲尼撒二世舉杯道，“隻是我聽說，大馬士革地區並未完全平息戰火，你們還要打嗎？”

“是的。”庭深回答道，“我不願意戰爭，但赫梯已經向埃及宣戰了——卡特魯滋一世（赫梯國王）才向你們求和了，我不明白為什麽他非要戰爭。”

即使庭深說得言辭相當懇切，但自詡“聆聽過神諭”的尼布甲尼撒二世仍然認為這隻是庭深的謊言。

偉大的太陽神的神官英普大人說過了，是埃及挑起了戰爭，是這個年輕的法老對父兄的戰死懷恨在心，非要赫梯付出代價。

明明赫梯已經停止入侵兩河流域了，甚至向五國遞交了求和書，要不是埃及的問題，赫梯何必繼續戰爭？

滿口謊言！

戰爭是他的意願，他卻在我麵前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尼布甲尼撒二世暗自冷笑，然後問庭深：“那麽尊貴的埃及法老，你來我的國家是想要得到什麽？”

這就要進入正題了。

庭深立刻正色起來。

他向尼布甲尼撒二世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埃及不願意戰爭，但會以貿易的方式來拖垮赫梯的經濟。埃及希望與除赫梯以外的所有國家建立經濟交流，讓各國共同獲利；孤立赫梯，讓赫梯打不起仗。

“請相信埃及和巴比倫會成為最好的盟友，比起其它國家，我更尊重擁有與埃及同樣漫長歷史的巴比倫。”庭深承諾道，“如你所見，埃及擁有許多和古皂一樣的商品，它們會為我們從貴族手中賺來相當可觀的利潤。”

庭深承諾，會免費給巴比倫技術，隻要巴比倫加入埃及的貿易鏈條。

尼布甲尼撒二世心動不已。

如果沒有英普的指示，他想他會立刻答應，畢竟聽起來真的非常的誘人。

但有英普打的預防針，所以尼布甲尼撒二世裝作為難的樣子，硬生生地拖了庭深兩天。

這兩天，他好吃好喝款待著庭深和所有的埃及使臣，就是不鬆口答應。

庭深都被他搞得沒脾氣了。

……

第三日，客殿。

庭深暴躁地走來走去。

“有病是吧？貪婪的大肥豬！”庭深耐心即將耗儘，他現在不光背地裏罵尼布甲尼撒二世，明麵上也不裝文雅了。

他現在直接當著法老護衛隊和侍衛們的麵，狂罵尼布甲尼撒二世胖。

不光罵尼布甲尼撒二世，還罵了這幾天在宴會上幫著尼布甲尼撒二世拖他的所有巴比倫大臣。

“愚蠢的胖男人。”庭深從這頭走到那頭，嘴裏沒停過，“我已經很有誠意、很給他麵子了，他還想要什麽？”

貼身侍衛還沒見過庭深這副背地裏罵了所有人明麵上也一樣的沒素質模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