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2 / 2)







庭深聽到了樓下,從沉默到打破沉默,村民們的討論聲:

“劉畢說的……是真的嗎?”

“那些孩子……造孽喲!我家孫孫也在讀小學,我拚死沒讓他爹媽給他吃,但等孩子長大成年,我那時候死了可就攔不住了!”

“是啊……我侄子也是,十年前才服用了骸骨,但是他體質原因,好像是天生代謝很快,比一般情況下,樹化更快。”

“老鄭,我知道你侄子,其實我重孫也是……我覺得也有可能不是他體質的原因,而是現在的骸骨不比以前了,就是堅持不了那麽久。”

“是啊……不比以前了。”

“神,現在還好嗎?”

有人問到了關鍵問題。

老村醫見過庾京元,知道具體的情況,這件事他隻和最信任的幾個兄弟講過,也就是庾京元命不久矣的事。

也是因為這樣,情緒上頭,大家感念大王花為村子長久以來的付出,才決定找劉畢算賬。

可是這會兒有人問起來。

知道內情的一個大爺沒忍住,說道:“神現在……”

“住口!”老村醫大喝,“老錢,你還知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老村醫知道,要是現在把大王花本就命不久矣的事情說出來,結果會是什麽。

結果會是,這最後三百人的信仰也會逐漸被外麵的孩子和他們自己的親人攻破——隻是時間問題。

他們會覺得,反正神已經要離開我們了,為什麽不趁著還有最後一點力量,好好加以利用?

左右不過再獻祭一個外鄉人。

這時,他們可不會顧及庭深是神的愛人,他們隻會覺得,神都要沒了,而我們的親人還有希望恢複生命,隻要獻祭庭深,或許就能救他們。

天平的兩端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就這樣,外麵孩子們還在繼續背詩,他們好像不會累也不會口渴一樣,背完了就重頭再來。

那些外麵的村民會鼓勵孩子們做得好棒,然後非常做作地幫孩子們擦掉身上掉下來的木頭渣子。

老村醫領導的村民們大多在一樓,大門緊閉,他們看不見,他們要是能看見的話會比庭深心裏更難受。

而唯一站在二樓的三人,不光能看到和聽到外麵的情況,還能聽到樓下的討論。

別說他們了,庭深自己都覺得心動。

劉畢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

難怪他根本沒帶幾個手下,幾乎是手無寸鐵地來到這裏。

因為他一出手就是王炸。

即使知道他在做非法實驗又如何?現在孩子們在他手上,他聲稱他掌握了救人的辦法,他已經做了九十九步了,他是挖走大王花的惡人。

其他人跟著他,都不需要做什麽。

隻要保持沉默,把庭深推出去,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太作弊了。”庭深嘟囔道,“之前我還覺得胡蜂的皮膚挺好呢,結果卻埋著這麽可怕的殺身之禍。”

聽到他話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

氪金胡蜂的皮膚,是祂們共同的選擇。

上個小世界,拉幾次死亡威脅,讓泡泡覺得還是給庭深安排一個高強度的戰鬥型的,方便保命。

亞弗戈蒙便去執行。

可誰能想到,在這個小世界奇特的設定下,保命的皮膚反而成了催命符。

成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庭深甚至從頭到尾除了李工三胞胎那次,都沒怎麽好好使用這個皮膚。

那些擁有弱得多的金手指的學生靠著團結和智慧,也平安活到了現在。

擁有高強度限量版皮膚的庭深,反而因為這個皮膚,而成了隱藏boss的眼中釘,成了眾矢之的。

兩人對視一眼,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個小世界的惡意真的太明顯了,好像每一個看似甜蜜的陷阱,都是為了故意把失憶的黑山羊往裏引,好置祂於死地。

為什麽會這樣?是克萊因的手筆嗎?

不、不一定,克萊因不會這麽對黑山羊的。

可除了他,還會有誰?

“想想辦法。”亞弗戈蒙低聲道,“他們撐不了太久。”

亞弗戈蒙說的“他們”,指的是樓下的村民們。

劉畢的演講太厲害了,天平最終會往哪邊傾斜是顯而易見的事。

他們撐不了太久,一定會沉默地把庭深推出去。

如果要他們殺了庭深,可能他們基於良心不一定能做到。

可劉畢隻要求他們交出庭深,這太簡單了。

哪怕現在有個人頂不住壓力,跑過去把門打開,都是態度。

“準備動手吧。”猶格回答道。

他也看明白了,現在就算他站出來,有曾經的護林員的擔保,他再表演個神跡,證明自己就是神,是大王花。

最後的結果,無非是劉畢再跪下來磕個頭道德綁架,帶動其他人一起逼他和庭深一起被泡酒罷了。

劉畢絕對乾得出這種事,他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他帶頭乾了,最後達成他想要的結果,依然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庭深從他們簡短的對話裏琢磨過來這層意思後,也覺得頭皮發麻。

感覺無論怎麽掙紮,橫豎都是一死。

甚至他有一種問問劉畢的衝動: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能救所有人嗎?

他小聲吐槽給猶格聽。

猶格聽完臉色大變,警告他:“你不要想什麽自我獻祭,明確告訴你,他就是在癡心妄想,他根本做不到他說的那些事。”

“哦。”庭深點點頭,“想想辦法吧老公,我暫時還不想狗帶。”

說完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試圖緩和氣氛。

亞弗戈蒙先笑出來,也不介意剛剛庭深叫的並不是他,逗庭深,說怎麽也不會讓他被祭天的。

一旁,他們沒關注到的,猶格鬆了口氣。

庭深說他不想狗帶,讓猶格真正鬆了口氣。

比起粗線條的亞弗戈蒙,恐怕隻有自己……不,應該還有在門內的塔維爾,祂們倆察覺到了這個副本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猶格沒錯過昨晚,亞弗戈蒙從樓下上來後,他和庭深說小話時候的內容。

庭深提到,那些樹化的被關在鐵籠子裏的孩子們,看到他,叫他媽媽。

黑山羊是黑山羊幼崽的母親,是那些尚未誕生的……母親。

這些樹人,本身並不是人類,屬於怪物陣營。

他們叫庭深媽媽,沒什麽問題。

可現在,副本正在把庭深往“拯救人類”這個命題上引——隻要他願意做出犧牲,這些叫他媽媽的怪物就會變回人。

隻要他願意犧牲。

對於怪物之母,孕育萬千子孫的黑山羊來說,簡直倒反天罡。

再聯想一下,其實上個副本也是這樣——庭深為了埃及為了人民,顛覆神權,拉著所有神明和他一起淡出世界。

可黑山羊自己就是神,是外神,是那麽多那麽多其他可以被人類仰望的被他們稱之為神的造物的母親。

這一切真的太荒謬了。

猶格相信,心細如發的塔維爾,或許比他更早察覺到這一點。

或許在上個副本,塔維爾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所以這一次,才死活鬨著要送個人進來陪著庭深,生怕他衝動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在失去伴侶的危險下,就連三柱神之一的泡泡也會覺得惡寒。

祂自誕生以來很少有這樣的體驗,為數獨不多的幾次,都是因為黑山羊。

猶格忍不住想,人類,到底是多麽的堅韌和智慧,才能讓祂們栽了一個跟頭後,現在又被埋伏第二次呢?

得不到答案。

或許克萊因能給到一點靈感。猶格甚至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大概不能再被稱作人類的最後一名傳奇調查員。

幾十分鐘過去,天大亮,也到了樓下的村民們的極限。

伴隨著孩子們絲毫不減熱情的背誦聲。

幾個人遲疑著走上來,看著站在窗簾後麵,緊盯著外麵的三人,麵色為難躊躇不語。

其中就有老村醫。

猶格正要以庾京元的身份,站出來和他們說些什麽。

就見庭深突然把窗簾拉開,唰的一聲動靜讓下麵的劉畢的人下意識抬頭看向他。

庭深在亞弗戈蒙伸手拉他之前,猛地竄了出去。

半透明的灰色翅膀快速振動,庭深懸停在半空中,恰好是窗口的亞弗戈蒙拉不到他,而樓下的人也拽不到他腿的高度。

“叮——”

電動門打開,三百來號老年組堵在門口,看著外麵的孩子和半空中的庭深。

而透過單向玻璃車窗,一直觀察著動靜的劉畢也下了車。

他臉上掛著勝券在握的笑容,正想說些什麽類似結算感言的話。

就聽庭深譏笑道:“大老板,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隻聽眼前的詩,我還會抬頭看看遠方——你抬頭看看遠方,那棵最高最高的望天樹,可還屹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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