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的晚上，庭深的瓜子被忒彌斯分給了落難者們，還餘下來了十來粒，都被忒彌斯好好保存著。

服用瓜子之後，化石不會再對生活在這裏的人類造成威脅，忒彌斯這才肯把化石還給了庭深。

而庭深也把化石送給了小白羊。

令人驚喜的是，這庭深的瓜子有超強的治愈能力，不光能提高人類的免疫力讓他們不被晶體寄生，還能減輕輻射帶來的傷害。

這一點，是服用一周後，庭深突然發現，碧翠絲鬆垮的五官好像好了一些，不再皮肉溶解下墜了。

他告訴碧翠絲，然後碧翠絲將信將疑地去河邊用溪水照了照臉。

一分鐘後，這個姑娘喜極而泣地撲進庭深的懷裏，哇啦哇啦好一頓哭。

哭完，又提起裙子，去找自己的小姐妹。

所有的落難者們，他們的輻射都在減輕，最顯著的就是皮膚和外表的變化。

身體殘缺之後，他們沒有了照鏡子的習慣，又習慣了彼此都是差不多的毀容的樣子。

反而是庭深最先發現這一點。

也得出了，他的瓜子可以減輕輻射、防止被晶體寄生，花瓣可以殺滅已經寄生中的晶體。

總之，是大發現。

因為現在外麵，全球都是晶體。

一個月前，帶回來蘋果樹的那次，包括忒彌斯在內的所有巨人都從家園裏出去，去外麵查看情況。

巨人們分散查看，勢必弄清楚這綠色到底蔓延到了哪裏。

然後發現，是全球。

全球，包括北極和南極，地麵全都被綠色的物質覆蓋。

有巨人潛入深海，發現海底的沙灘和礁石上也是祖母綠。

整個地球都變成了一顆化石。

所有的動物，甚至有飛行能力的，但凡碰到了，都被包裹在了化石裏麵。

那天，忒彌斯來到了她神殿所處的位置——位於南半球的巨樹。

她是最為憐惜人類的巨人了，沒有之一。

很多個文明裏麵，她被愛戴，因為她總是在危難的時刻給予人類幫助。

“但是這一次不會了。”忒彌斯說道，“人類太過分了。”

忒彌斯是這麽告訴庭深的，在一次夜間小聚的時候。

那天，她站在巨樹附近，靜靜凝視著這還沒被祖母綠侵蝕的鋼鐵建築。

似乎是在告別。

而巨樹裏麵的人也看到了她。

因為食物短缺，人類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雲頂的掌權者嘗試和忒彌斯對話，但忒彌斯隻是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按照她的說法，廢土之上，人類撐不了太久。

但也不會太快，幾個月、幾年、幾十年，都有可能。

“那種綠色的物質，大概是地球在自救，像是一層愈合的凝膠。”她說，“我們的淨化速度太慢了，地球在自我保護，它要把自己用凝膠包裹起來，修複創傷。然後用嶄新的環境孕育新的生命。”

至此，落難者們真正成了人類樣本——外麵的對於巨人們來說，已經是必死了。

和前麵幾次文明中消失的人類沒有區別。

庭深知道這些後，倒是沒太大感覺。

偶爾他也會跟著一起外出，被祖母綠包裹的地方輻射越來越淡，整體環境在向好發展。

或許什麽時候，等巨人們考慮好如何科學地投放樣本，那麽恐龍也許會再一次成為地球霸主。

這些，庭深都有意無意說給小帥和小美他們聽過。

他們是帶著任務進來的，之後他們怎麽決定，也關乎到庭深的主線任務。

不過這是之後的事了，按照忒彌斯的說法，不會那麽快。

現在，庭深最要緊的任務就是房屋改造。

冬天快來了，天氣越來越冷，得趕在第一場雪落下來之前，打造出他心目中的東北大炕。

庭深告訴他們：“如果我不能儘快擁有一個暖和舒適的大炕，那麽我就會考慮換一個人來收養。”

他叉著腰，就好像是他大發慈悲收養了三個巨人似的。

伊阿珀托斯沉默半晌：“寶貝，你還記得是誰收養了誰嗎？”

“當然。”庭深說道，“是我願意跟著你們，不然你們隻是三個沒有人類的野巨人罷了。”

伊阿珀托斯無言以對。

東北大炕要用到泥土，要砌磚，這不光是體力活兒，首先尋找原材料就非常的麻煩。

好在不用再像之前一樣高頻率出去撿垃圾了，他們改成了輪換製度。

兩個人出去，一個人留下陪庭深。

今天輪到克利俄斯留下，而庭深非得要在今天找到合適的材料不可。

和啞巴男人交流自然沒那麽方便，基本就是庭深叭叭叭，克利俄斯點頭搖頭。

克利俄斯用手比劃，讓庭深和他去一個地方。

他帶著庭深，徒步來到了之前，他和兄弟姐妹們居住的山洞。

這一座山是外麵的火山的基座，火山的淤泥沉積了數百萬年，就埋在地下一點，相當具有黏性。

克利俄斯表示，山洞裏麵有個位置可以獲取。

“真的有你說的那種嗎？”庭深說道，“我更傾向於去河流的下遊，找點黃土什麽的，我聽一個落難者告訴我，那種泥土曬出來的磚頭，烤乾了可以代替水泥，還更健康。”

庭深也是前段時間才發現，其實落難者們的房子裏是有取暖設備的！

隻是巨人們皮糙肉厚，用不上。

幾個男人隻會往草垛床上加獸皮，但是庭深需要的是一點化學取暖，物理的不夠用。

眼瞅這幾天就很冷了，冬天還會下雪，沒有地暖得有大炕，不然會很難熬，小白羊也會凍感冒的。

庭深這才強烈要求一個大炕。

“我應該相信你，但是你真的明白我想要的那種材料嗎……克利俄斯？”庭深突然停下腳步。

山洞裏麵又深又黑，他是跟著克利俄斯進來的。

但是剛剛，突然他聽不見腳步聲了。

“克利俄斯？克利俄斯？”

庭深有一點慌。

山洞裏麵的光線隻夠他看清一點點，超過一米都是未知的區域。

克利俄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嚇人啊。

庭深咬了咬唇，決定原路返回。

然後，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被人拉進了懷裏。

是剛剛突然不見的熟悉的氣息。

知道除了克利俄斯不會有別人，庭深鬆了口氣。

“你乾嘛突然嚇我，你……額。”

庭深猛地收音。

他聽到了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清脆聲響。

與此同時，滑膩膩的東西順著他的脖子，在皮膚上攀爬。

庭深聽到了“嘶——嘶——”的聲音。

是蛇。

他想要掙紮，卻被強有力的手臂箍著動彈不得。

“你昨晚為什麽不睡在我旁邊？”庭深聽到了非常低沉的男聲，低沉到沙啞。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克利俄斯的聲音。

克利俄斯不是啞巴？

蛇從領口滑進了衣服內裏，繞著向日葵花盤像巡邏似的四處留下黏液。

上次之後，庭深再也沒結過瓜子。甚至，一直沒有開花。

許珀裏翁看過之後說，因為沒有授粉，所有才不會開花。

於是這一個多月，庭深頂著嫩綠色的空心花盤晃悠。

他突然有一種預感：今天結束之後就會開花。

身後的人很是紳士，隻是擁抱而已。

但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蛇，正在靠近致命的危險的地方。

庭深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身體都在戰栗。

“太冷了……伊阿珀托斯火氣旺，他暖和。”庭深解釋道。

顧不上質問克利俄斯為什麽要裝啞巴了，庭深直覺他現在最好態度老實一點兒。

接著他聽到了另一個乾澀的聲音：“騙人、偏心，明明說了是輪換的。明明昨天該我了。”

庭深聲音顫抖：“誰在說話……克利俄斯，是誰在說話？”

為什麽除了身後，還有另一個聲音縈繞在耳邊。

很快，庭深就知道那是什麽了。

蛇從他的花盤上返航回來，爬到了他的臉頰上貼著。

蛇信子故意吐在他的耳垂上麵，是非常冰涼的觸感。

克利俄斯拉起庭深的一隻手，摸向自己的臉——覆麵巨人的麵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庭深摸到了他深邃的五官。

和連接著口腔的一節軟肉——蛇是從他的口腔裏爬出來。

那是他的舌頭。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說話了嗎？”兩道聲音一齊說道，“因為我沒有舌頭，隻有一條蛇。”

每一次的輪回，除了天災——火山、海嘯、冰封——要是有什麽超出平均值的生物，則需要強橫的肉/體親自進行絞殺。

這也是為什麽，巨人們會如此高大，因為一力降十會，在巨大的體型之下就是恐龍，也不是巨人的對手。

在此之上，為了萬無一失，巨人中戰力最強大的一個，又有與生俱來的伴生獸。

是他本身力量的外在體現。

塵世巨蟒，耶夢加得。

——克利俄斯覆麵之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