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處於一碰就掉的狀態。

科俄斯喉結上下滑動。

才剛剛入夜，克利俄斯抱著想念忒彌斯姨姨的小白羊串門去了，而他們從平原回來的時候，伊阿珀托斯順手打獵了一頭小型食肉類恐龍，正拖著去廣場上讓落難者們幫忙處理，順便也分給他們一些肉。

他們都不會太快回來。

科俄斯剛收拾好大炕，大炕修得很好，下麵一點火整個屋子都暖了起來，而早上才洗好的獸皮毯子上麵有溫暖的動物麝香味。

“他們很快會回來。”他低聲說道。

“不會很快的。”庭深告訴他，“我讓他們晚一點再回來——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要求他們不要太快回來，因為我需要一點時間。”

說著，他主動讓科俄斯摸了摸自己的花盤，讓他感受一摸就掉的絲絨花瓣。

“我想我需要一些幫助，這麽多瓜子，讓我感覺胸口好漲。”他說，“以及，我想你幫助我結的新瓜子，一定和克利俄斯的不是同一個味道。”

再直白不過的明示，科俄斯完全能聽懂他的要求。

即使明知道，想要再結一輪瓜子，明顯就是為可能會在春天來到家園外麵的人類做的準備。

科俄斯也無法拒絕。

“當然。”科俄斯低聲道，“我想你知道的，我掌管著生長與生機，我會儘力幫助你結出新瓜子，我保證它們一定比克利俄斯的更飽滿。”

漆黑的夜裏，有人趕在花瓣落完之前，先嗅了一鼻子的花香，才溫柔地用唇處理花盤上的果實。

“怎麽了？”忒彌斯問明顯心不在焉的克利俄斯。

她擼小白羊擼得正開心，順便關心一下她沉默寡言的兄弟。

克利俄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並繼續發呆。

而廣場上，伊阿珀托斯在看著篝火唉聲嘆氣。

忙碌著庖丁解牛的麗莎問他：“伊阿珀托斯大人，您怎麽了？”

“沒什麽。”他不嘆氣了，免得影響收到恐龍肉的落難者們勞動的好心情。

唉，伊阿珀托斯望天。

剛做好的大炕，庭深卻要求他必須月上中梢才能回去。

……

廢土之上，卻是另一番天地。

極端氣候接踵而至。

一開始的綠色晶體，直到現在科學家們都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隻知道絕對不能碰。

碰即死。

沒多久，火山爆發。

北半球那邊看不見，但南半球這邊，距離並不遠，很多人親眼看到了火山爆發，一頭巨龍從火山裏麵出來的畫麵。

後來，有歷史學家說，那應該不是龍，是蛇。

於是以北歐神話裏的塵世巨蟒耶夢加得為它命名——恰好猜對。

耶夢加得遊向大海。

然後從那一天開始，狂風暴雨不斷。

屬於熱帶季風性氣候的南半球雲頂，竟然下起了雪。

暴雪、暴雨、狂風。

短短幾天，氣溫驟降。

像極了很早以前的災難片《後天》裏麵的場景。

雲頂不得不通知大家，世界末日來臨，並關閉了巨樹下層到上層的閘門。

要知道，食物配給本來就是由雲頂負責的，這麽一下斷了很多人的食物來源。

於是許多人決定離開巨樹，去廢土上尋求生路。

也就是這時，他們才發現，以前必須高額租借的防護服，現在可以在每一層的政務大廳隨意取用不收費了。

而以前很難申請到的外出名額，現在直接就能出去。

兩百年後，許多人類第一次踏上原本屬於他們的土地。

他們穿著防護服，帶著為數不多的物資，在極端天氣下朝著即使火山爆發也依舊翠綠的亞馬孫雨林走去。

餓了就吃樹皮，運氣好能遇到一些動物或者果實。

渴了就吃雪。

沉默的遷徙大部隊，和那天庭深在平原上看到的恐龍遷徙有些相似。

隻是沒有天敵，隻有天災。

人不斷減少，但總會有堅毅的人在海嘯之前走進那片神秘的巨人消失的熱帶雨林。

·

胡麗麗在給克萊因送完牛肉麵之後就出去了。

她今晚還有別的任務。

她的新上司是人類英雄，這是別的初級乃至中級高級調查員求都求不來的好運。

胡麗麗作為初級調查員，不過是熬夜罷了，她沒什麽好抱怨的。

胡麗麗刷卡離開調查總局，因為今晚上克萊因交給她的任務實在有一些棘手，所以她決定先去轉角的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杯咖啡喝。

用咖啡因鎮定一下自己又慌又跳的小心臟，順便提提神。

胡麗麗走進便利店，熟練地點了一杯冰美式，雙倍濃縮。

然後就站在旁邊等。

等待的過程中，她無聊地張望了一下，正好看到了牆上的掛歷。

“老板。”她說，“你們店裏的掛歷，買到盜版了吧。”

“嗯？”收銀員應了一聲。

他不是老板，隻是泡泡集團的一個普通員工，但老板不在，而且胡麗麗也隻是隨便找一個叫人的稱謂而已。

於是他應了一聲。

胡麗麗轉頭，認真地告訴他：“你們的掛歷買到盜版的了。”

“哪裏？”收銀員還真沒注意過這個細節。

都是公司標配的裝修，這還能有盜版嗎？

他順著胡麗麗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瞳孔一縮。

胡麗麗認真道：“喏，你看，今天是Shub 629年1月3……過了零點了，現在是4號。這個掛歷是盜版的，拚寫錯誤，拚成了Cyber了。好低級好劣質。”說完，她覺得自己不太禮貌，又找補了一句，“不過沒關係，可能別人不會像我這麽仔細哈哈……”

她乾笑了兩聲。

“是啊，您可是初級調查員，還是正式編製，不是合同工。”另一個店員做好了咖啡，遞給胡麗麗，說道，“您經常光顧，我記得您。”

胡麗麗點點頭，沒有繼續糾結，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隻是當她回頭的時候，發現之前懶懶散散坐在座椅上吃泡麵打遊戲的客人們，好像都在盯著自己？

用那種很隱晦的、打量的目光。

再一看，他們又在做自己的事情。

是自己想多了嗎？胡麗麗搖搖頭，沒多想，出門了。

她走後，店員迅速把掛在牆上的掛歷取了下來，放進前台下麵的廢紙箱。

剛剛還懶懶散散的客人們，突然全都笑出了聲：

“不夠仔細啊，小心你們老板扣你們工資。”

“她老板估計還不知道呢。”

“也許。好無聊哦，廣告什麽時候才結束？聽那個克萊因滿口胡言還挺有意思的。”

收銀員無奈道：“各位，別打趣我同事了，小心她給你們的泡麵裏麵加芥末……你們真的要繼續賴在這裏？估計還要好幾天，才能提供時空旅行服務。”

“沒事，這裏挺好的，要是電視屏幕再大一點就更好了。”一個時空旅行者提議道，“能升級一下站點的裝修嗎？”

怕是不行，因為我們老板的錢最近都去投資一個遊戲工作室了。收銀員腹誹道。

胡麗麗的車，也是開去郊區，但與半個小時前費爾曼的方向南轅北轍。

她接到的臨時任務，是去一個叫做麓山研究所的地方，替克萊因拿一個東西。

胡麗麗清楚記得那個地方。

那是她上一次半夜出警，找到克萊因的地方。

那個地方很不尋常，胡麗麗知道。

那裏一直是一個保密單位，大門緊閉，且可查閱的資料甚少。

在克萊因現世的那一天，突然變成一片廢墟。

但第二天，胡麗麗整理資料複盤頭天晚上的行程的時候，發現那裏又恢複原樣。

她的前直屬上司告訴她，是因為發生了時空折疊。

胡麗麗卻總覺得那裏很不尋常。

現在，克萊因要求她以他的搭檔的身份，進去取一個東西，今晚必須拿到。

胡麗麗心裏挺沒底的。

等紅綠燈的間隙，她猛喝一大口冰美式，頓時感覺後腦勺青痛。

“嘶——”

她最不理解的是，為什麽不讓她開調查總局的公車——是的，她現在開的，是克萊因新買的車，還是台超跑。

啟動的時候引擎會有炸街聲的那種。

“希望明早上我不會出現在社會版的角落裏。”她自言自語道，“當然不會的胡麗麗，因為明天的報紙上隻有你的上司。”

想到這裏，她咯咯笑出聲。

胡麗麗下車時並沒有熄火，反而把大燈打開了。

她走到鐵門前，在電子門鎖上按下了訪問鈴。

幾秒後。

“你好，請問找誰？”

“你好，我是凱爾·克萊因先生的搭檔，來這裏替他取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