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庭深?你還好嗎……要不, 我帶你去清理一下?”
這麽說著的時候,一隻步足伸了過來,遞過來一塊手帕。
庭深抬眼看她, 這才明白,為什麽剛剛的腳步聲動靜如此大——絡新婦, 美豔的女郎蜘蛛,因死後的怨靈與毒蜘蛛合為一體, 成為狩獵男人的人蛛嵌合體。
她有完整的女人的身體,隻是背上長著一隻比她身體還要大點的毒蜘蛛, 八隻長長的步足拖拽著, 需要的時候可以是手, 也可以是將男人頭顱洞穿的利器。
不知道背著重不重, 但應該挺方便的,她站著離庭深快兩米遠,但能用步足將手帕送至庭深麵前。
庭深接過手帕, 揩了揩眼角沁出來的淚。
視線模糊,他意識到自己哭了——隻是一些情緒過於激動之後的生理反應罷了。
被老板性騷擾又不是他的錯,他並不感到羞恥, 更不會為此哭泣, 他就是很迷人啦。
眼淚是因為想乾架但沒開掛打不過的難受, 和吵架沒發揮好差不多。
這會兒平靜下來,庭深覺得還是應該從長計議, 至少先想辦法奪回屬於小帥的腰子吧。
“我沒事。”他小聲道,“我沒有被那個。”
說完他站直身體,把疊成小方塊的手帕還給絡新婦。
絡新婦仔細觀察他裸露出來的皮膚, 發現確實沒有可疑的痕跡,隻是嘴唇有些紅腫。
精神狀態也還行。
於是快速和庭深說了外道丸正在樓下大賭特賭的事。
“……我沒聽明白。”庭深遲疑著問,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為了我賭博?”
絡新婦肯定地點點頭:“你可以理解為類似‘搶我心儀的男人,我要把你的賭場砸了’這種幼稚的男人心態……既然沒事,那現在去上班?”
庭深點點頭。
敘述的過程中,絡新婦的步足一直無意識地敲打牆壁,她隻是表麵上情緒穩定,實際上內心焦慮。
客人賭博賭到驚動高管親自來找老板要人,外道丸到底賭多大?
“他贏了多少了?”庭深問。
絡新婦:“四十億日元。”
庭深倒吸一口涼氣。
四十億日元,折合人民幣兩個億,是日本彩票史上最高金額的三倍,還要多。
要知道,彩票頭獎一般會和當年的GDP總營收掛鉤。
四十億日元,能買賭場所在的地皮了。
庭深也不廢話,提起裝衣服的袋子,跟著絡新婦一起下樓。
他們一共換乘了三次電梯——從老板的專屬電梯換到普通電梯,再換到員工電梯,這樣能避開人群從走廊先回更衣室換衣服。
全程,絡新婦都陪在庭深身邊。
賭場從一個小時前就亂了套了。
很多客人都聽說了外道丸正在負一樓大殺四方的事,全都湧到了負一樓大廳看他表演。
整個賭場幾乎沒有別的賭局了。
陪外道丸玩的荷官已經換了三個了,因著玩的是德州/撲克,中間有散客加入,外道丸倒是沒有對散客趕儘殺絕,手裏漏了點兒,讓跟著湊熱鬨的散客也賺了。
他的賭桌上,最多的時候一局有二十個人。
知道他不欺負散客後,大家都玩得大,配合他。短短一個小時,外道丸就贏了四十億日元。
隻有荷官代表的賭場在輸。
要是加上那些有幸上桌的散客,賭場輸了快接近五十個億了。
打手去找高層的同時,管事、主管得到了消息,都往負一樓趕。
賭場沒有趕客的道理,即使輸成這樣了,也不可能叫停,這樣麵子都沒了。
外道丸不喊停,賭場就得硬著頭皮奉陪,前後換了三個荷官了,眼看著這個情緒也快崩潰了,還得再換。
服務生們也都來到下麵,給看熱鬨的客人們上酒上甜品,倒是餐飲和酒水方麵賺了點兒,但比起賭場今天輸給外道丸的,杯水車薪。
怕引火燒身,六個兔女郎被原田放了假,但她們也好奇這樣的場麵,換了常服喬裝了一番,也躲在人群裏看。
到打手回來回話,說高管那邊已經知道了,叫他們穩住賭場的體麵;唐傘拿著牌子去伎坊換現金,賭場現在現金不夠了,要是外道丸故意為難不要轉賬隻要現金,他必須提前準備;絡新婦則去找老板要人。
原田等人才稍微鎮定了一點。
當然,這些都是背著外道丸做的,不敢讓他知道怕持續刺激他。
“原來他以前真的是收著手玩的。”玲子吃著井上送來的免費小蛋糕,感慨道,“男色誤人啊!”
沙耶加認同地點點頭,她手上的鮮榨西瓜汁則是水野給她的,同樣是和客人的混在一起拿來的,不要錢。
“是呀,誰能拒絕男色呢?深深醬真的很迷人,我聽我的一個客人說他的腰臀比,是‘熟/婦’。”香織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放蕩的話。
小百合趕緊捂住她的嘴。
她們是偷偷看熱鬨的,可要小心不能被正常客人發現了。
好在香織話剛說完,人群突然喧鬨起來,以至於沒人注意到她們幾個。
庭深來了。
是真正的摩西分海,穿著乾練職業裝的女人走在前麵,作為賭場鼎鼎大名的女高管,熟客都認識絡新婦,看到她氣勢洶洶出現,都自覺讓出一條路。
絡新婦後麵跟著一群虎背熊腰的保安,他們中間圍著一個人。
保安們身材高壯,把裏麵那個人擋得嚴實。
但沒有任何懸念,被這麽護送過來的人,隻能是那個傳說中的兔男郎——庭深。
短短一天時間,他的名字傳遍了賭場,或許很快會傳到伎坊和溫泉山莊。
等終於走到外道丸所在的賭桌邊上,保安們這才撤下了保護圈,把裏麵的人露出來。
這時候,除了原田和齋藤作為庭深所屬崗位的上司,在賭桌邊上陪著外道丸,其他像霞大路之類的管事、主管,都在外圍安排酒水,沒能擠進來。
而客人們全都不顧禮儀地爬上了賭桌,企圖看得更清楚一點。
此時此刻,整個賭場的人幾乎都集中在負一樓大廳裏。
所有的燈光圍著唯一坐著,吸著煙表情冷淡的男人。
外道丸在數字的遊戲中心情逐漸平靜,可平靜後,怒火卻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了煙灰缸裏的煙蒂,和堆在手邊的籌碼——全部都是最大麵值,卻還是要堆不下了。
與他的平靜形成對立的,是剛剛興奮,現在可以稱得上是亢奮的客人們。
一個個把賭桌圍得密不透風,離得遠的爬上桌子,歡呼著雀躍著,等待演到高潮。
要是在這時候把鏡頭對準這裏,每一幀都是電影級大片——中間的人冷漠、運籌帷幄,圍觀的人亢奮到手舞足蹈。
直至看到庭深,場麵才安靜下來。
庭深沒有穿兔男郎的製服,而是穿著和服。
酒吞童子那家夥,大概是去隔間那趟,用盒子裏的古董和服替換了溫泉山莊工作人員打包好的兔男郎製服。
庭深是到了更衣室,打開盒子,才發現裏麵是和服。
還是一件略有些大的男士和服。
不過配色很清新,甚至更偏女士,但樣式的確是男士的。
當時更衣室裏就他一個人,庭深隔著門問外麵的絡新婦,說他想回樓上一趟。
“不行。”絡新婦告訴他,“老板肯定是故意給你和服的,兔男郎的製服溫泉山莊估計沒幫你洗,老板才給了你一件古董。”
“你就穿和服也行,和服大一點沒關係,穿的時候調整好也能合身的。”
“比穿可能有味道的製服好,等會兒你會萬眾矚目,別失禮。”
“最重要的是,你再回去,恐怕老板不會再這麽輕易放人了。”
絡新婦一口氣說了一大段,好壞賴話都說了,庭深無言以對,隻能照她說的就穿這件古董。
庭深不會穿這層層繞繞完全就是布的衣服,他隻穿好了裏麵的幾件,就開門,尋求幫助。
時間緊迫,兩人誰都沒顧忌男女有別,況且庭深已經穿得很蔽體了,絡新婦手與步足同時用上,庭深覺得自己被她按著頭頂像紡錘一樣轉圈。
沒一會兒,就穿好了。
果然,穿好之後就合身了。
“不錯,你本身長得古典美,穿和服也好看。”絡新婦說道。
庭深心想,我穿漢服肯定更好看,因為我穿旗袍就挺好看的。
小小和服,並不能完全展現我的古典美。
換好衣服後,絡新婦又推著他去了化妝間,給他眼皮上了一層水紅色的胭脂。
女人一邊用無名指沾取胭脂,一邊用有些懷念的語氣說道:“以前,那時候我還沒變成現在這樣,當時流行白麵、紅眼、黑齒。你的皮膚本來就白,不用敷粉了,給你塗一點紅色吧。”
胭脂並不往他還紅腫的唇上點,而是輕輕按在眼尾。
做完這些後,她誇道:“好漂亮,能不能挽回流水就看你了。”
庭深點點頭。
他不在乎賭場的流水,但他會借著黃色代碼的手為自己增加話語權。
他要升職了。
在這樣人聲鼎沸的名利場中,突然出現一個穿著素雅和服,長相古典,眉如遠山黛,目似秋日水的美人,反差效果令全場安靜。
好像再吵再鬨,會在這人麵前失禮——他美得像一幅仕女畫。
如果說,兔男郎的製服,是將庭深清冷的臉與性感的身材反差。
那麽和服就是將他整個人的恬淡與銷金窟的物欲橫流進行對比。
在他來之前,人群越是喧鬨,他來之後的氛圍反差就有多誇張。
這便是絡新婦並沒有給他找一套服務生的黑西裝替代,而是就讓他穿和服的原因。
效果和她想象中一樣。
無論今天結果如何,所有圍觀了這一幕的客人,都會成為庭深的客人——倒是便宜二口女了,那女人統管食物酒水。
庭深當然也注意到了寂靜卻呼吸聲沉重的場麵。
但今天他必須給足外道丸麵子和甜頭,因此,任別人凝視他,他的視線一刻沒有分給除外道丸之外的。
他與男人透過女士香煙的火光對視。
煙霧模糊了一點男人的麵容,但他眼神中的侵略性卻沒有減輕。
庭深緩緩走過去,他穿不慣木屐,因此走路有點慢。
這一局,剛好桌上隻有外道丸和荷官。
庭深在男人旁邊坐下。
“不喝點酒?”他問。
人群並沒有再次喧鬨起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放輕了呼吸,隻為了更好聽清他們之間的對話。
外道丸豪賭四十個億,就是為了這個和服美人。
他們會說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