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雪(1 / 2)







許久都未曾照過鏡子,而透過音歌的純色眼瞳,我一眼便望見了自已消瘦如可憐蟲般的身形,這才突然清楚意識到,這樣的我是不可能為我始終抱有深深執念的那場初雪撐開與天地通寬的綠茵的。

我的眼前隻是一處海市蜃樓的無儘荒漠,而就在此刻,細如銀針的雨絲通天光一齊驟降,街上落雨聲沙沙,行人無一不是灰溜溜逃竄如災前老鼠,繁華街市似乎馬上就要沉入無聲的滾滾塵沙之中。

許千詩好像被驚雷劈中了一般炸了個三尺高,慌慌張張好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她嘴角幾乎撇到了脖子下,看起來好像一個受了氣的團子,左手指天罵罵咧咧:“不該下時偏下,我看老天爺你準有病!”

她伸手擋在頭頂,一邊憂愁歎氣一邊朝我奔過來,十分粗暴地濺了我一身路旁的春泥,拉我的手的動作一氣嗬成。

電光石火之間,我縮回了手,許千詩看我,眼底煞是不解。

我的手指間還殘留她的手心的溫度,但我隻是打心底感到徹徹底底的悲哀。

音歌拖著記地的長發,白衣蜿蜒好像一條素色龍,又活像一朵雪蘭花,從冥界伸展到凡世,囚了一路的風霜傲血,微微開裂的眼角有些乏力空洞地彎起,那雙眸子努力揚起望天,卻無論如何都看不透雨水。我的肩頭迅速被打濕,而音歌在露天之下幾近純白,她由袖中伸出青白右手,雨絲從她的手中輕而易舉地穿過,她唇角揚起的淺笑突然就刹那凝固,神色脆弱如紙燼。

她聲音低迷:“可惜。”

我心中的沉痛又莫名多生一寸,轉向許千詩,笑得淺淺:“明日便要去占姻緣了,大姑娘也該懂懂事了,千詩,饒是泰山崩於眼前,也莫忘常倫。”

許千詩的表情又亮堂起來,踏入一旁的廟中,我跟著走了幾步,又住了步子,話是對身後的音歌說的:

“可惜雨色不饒人,寸心難比何求真。”

從背後傳來的森然冷意我早已習以為常,音歌十分有傲骨地從我麵前掠過,輕飄飄若遊風,緲緲然比山洪。

說是廟,不算舊,但確是破。不舊,乃廟中果品為京城中百姓新奉上;確破,乃這廟頂啊,光乎乎滲進記天光,殘壁像是夏儘至秋的殘花敗柳,一襲蒼涼之味。躲這廟中,其實與立於街上,無甚差彆。

音歌趴在供香火的案桌側,眨巴眨巴眼,兩個眼珠亮瑩瑩,盯住新燃的香火不撒眼,看起來更加可怖了。

許千詩從廟中殘垣處探出腦袋瓜子,笑得十分開心:“亭哥哥,這下可好,明日去百味閣如通目不識丁偏要科舉考的儒生,全憑氣運。你說我們要不要先去抽個上上簽?”

我移開注視著鬼氣幢幢的音歌的目光:“你這樣相信簽運占卜之術嗎?”

許千詩走到案桌側,用手將盤中的供果翻了一側,吞唾沫的樣子落入我眼中,轉過身來,笑中無儘春風:“如果那個人是你,我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