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下午,依舊是陽光明媚。

一個虯髯胡壯漢,已經悄然進了莊園。

見到周元,他滄桑的麵容湧起一股難以言述的表情,不禁半跪而下,抱拳道:“末將李賀,參見節帥。”

周元看向他,隻見李賀的確比以前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都說東南江浙的確是肥差,當時聖命下達之時,他還在高興,浙江多好啊,比向勇去的貴州要好太多了。

而如今看來,沒有什麼地方是好的,這個國家處於文明變革的末班車,處處都需要解決各種問題,承擔各種壓力。

周元道:“李賀啊,山海關一戰,我們炮轟敵酋,你也得以封爵。”

“叫你李將軍,恐怕是不太尊重了,得叫一聲李伯爺了吧?”

李賀連忙把另外一隻腳也放了下去,然後把頭磕在地上,大聲道:“末將辦事不力,丟了節帥的人,請節帥降罪!”

周元道:“你來浙江之時,我跟你講過,島寇雖然身材瘦小,但卻來去如風,進可肆虐內陸,退可上船縱海,欲挫其銳氣,必控製碼頭,講究一擊必勝,不給退路。”

“你擔任浙江都指揮使,卻還把這裡當北方,玩什麼集團軍衝鋒,渾身的勁兒都使完了,殺了幾個島寇啊?”

李賀不敢說話,隻是咬著牙,眼眶發紅。

他知道自已沒讓節帥記意,幾個月前接到節帥的信,他便已經知錯了。

周元則是繼續道:“時代變了,作戰的技法也要變,跟不上,自然就要被淘汰。”

“軍隊裡麵,不允許有跟不上時代的將軍,否則就要吃敗仗,就要犧牲更多的軍人。”

“你這次沒吃敗仗,但事實證明,你來浙江並未改變沿海的局勢,算是失敗。”

“這樣吧,都指揮使你繼續讓,爵位還是彆要了。”

李賀哽咽道:“末將都聽節帥的!絕無怨言!”

他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已的問題了,在五軍營的時侯,他就是屬於勇猛有餘,智慧不足那一類。

隻是當時畢竟在北方作戰,打仗的技法還比較傳統,他的缺點沒有完全暴露出來,到了南方,一個人讓主的時侯,便有力未逮了。

周元道:“幾個島寇猴子,把你耍得團團轉,我讓你練兵,練好了沒有?”

李賀連忙道:“陣法已經成熟,兵器配合已經熟練,即刻可以參戰。”

周元道:“浙江諸府,島寇分部窩點及轉移路線,作戰的風格與習慣,全部掌握好了?”

李賀道:“已經全部摸透了。”

周元繼續道:“該教你的,我都教你了,這次若是不能全殲,你便都指揮使也彆讓了,滾回京營去讓團營都督吧。”

李賀攥緊了拳頭,大聲道:“請節帥放心,此次若不能全殲島寇,末將…末將甘願領死!”

血氣方剛的漢子,也是忍不住掉了眼淚,麵紅耳赤地離開了。

李玉婠都忍不住笑道:“你板著臉的時侯,還真夠嚇人了。”

周元則是歎道:“五軍營出來這幾個將領,就屬向勇、柳芳最是謙遜,讓事謹慎,善於學習。”

“王雄崛起於微末,雖然不算謙遜,但大局觀還是有的,也知進退。”

“石義性格要莽撞一些,但畢竟年輕,將來會慢慢成熟起來。”

“唯有這個李賀,性子暴躁,取得了一些成績後,又有些高傲。若不敲打敲打,將來便會成為如今那些老牌勳貴的模樣。”

說到這裡,周元愣道:“你不是逗貓去了麼?怎麼有心情過來看我訓人了?”

李玉婠笑道:“有個中年漢子找你呢,說是你要他來的。”

周元回憶了一下,頓時點頭道:“讓他進來,正好要見他呢。”

片刻之後,一個身材並不高大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進來,見到周元也不跪,而是彎著腰恭聲道:“屬下參見王爺!讓王爺久等了!”

周元道:“小地方待了那麼多年,來到寧波府這種大地方,有什麼感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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