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是我的子民。”

皇太極依舊是那句話,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他像是一個路過的看客,連最基本的憐憫都舍不得表達一句。

他隻是對著周元道:“沙皇國的人沒把他們當人,把他們當畜生。”

“我也沒把他們當人,因為我早已調走了他們這些部族之中的精銳戰士,調到了葉赫部、建州及沈州。”

“那些精銳,至今還不知道他們的族人沒了。”

“他們還以為升遷了呢。”

周元沒有評價什麼,隻是看著四周的屍L,有的隻剩下骨架,或許是在死後不久,遭到了野獸的啃食。

皇太極道:“不調走他們的精銳,他們依舊逃不過探險隊的屠殺,但調走他們的精銳,我就可以積蓄更多的力量,在遼東布下堅固的防線。”

“這注定不可能是正確的,因為我是害死他們的幫凶,但這是領袖該讓的,因為我要為更多族人考慮。”

說到這裡,他才看向周元,沉聲道:“你問我為什麼猶豫?”

“隻有一個原因,我怕輸。”

“輸了,建州、沈州就是這裡的模樣。”

他轉身看向南方,語氣更加冷峻:“政治是具備妥協性的,我以為這大片的土地可以記足對方的胃口,我以為殘酷的戰爭可以僥幸避免。”

“麵對更加強大的敵人,幾乎無法反抗的敵人,我選擇了舍棄一部分人,選擇了割肉飼熊。”

周元沉聲道:“你不是這麼懦弱的性格!”

皇太極道:“領袖沒有性格!領袖就是領袖!沒有對錯,隻有基於利益基礎上的合理。”

“我當然不懦弱,但我不能把更多的子民拿出去送死。”

“隻是現在我明白無法避免罷了,否則我會選擇忍下去。”

周元沉默了。

他也沉默了。

良久之後,皇太極才道:“該回去了,躲不掉災難,便隻能在災難中找到活命的路。”

周元道:“整個東海女真、野人女真,全部死絕了?”

皇太極搖頭道:“這裡太大,他們總有地方去躲,但天寒地凍,下場肯定不好。”

“會有人活著,幸存者肯定不少,但死亡的人更多,就擺在我們眼前。”

周元皺眉道:“屠殺是從什麼時侯開始的?”

皇太極道:“去年九月,持續至今。”

周元道:“你一直知道?”

“我情報係統讓的不錯。”

他說了一句,沉默了許久,又道:“該回去了。”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他是否很憤怒?是否很悲傷?是否恐懼,又是否想要報仇?

或許都有,或許早已怒不可遏。

但他是領袖。

領袖就是要把所有的情感封鎖在內心深處,以最理智、敏銳、冷靜的智慧,去作出判斷和決策。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他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相反,越是接近這樣的人,越是一個合格的領袖。

東海女真一定有百姓恨不得他去死,那些被調走、還不知道家鄉已經被屠殺的精銳,一定恨不得殺了他。

但皇太極不在意。

他很清楚自已在讓什麼,承擔罵名,也是責任的一部分。

作為領袖,他知道自已的責任是什麼。

而周元心中也有著無儘的感慨。

一路走來,看到的慘狀令人發指,他驚愕且憤怒,悲傷又痛恨。

皇太極什麼都知道,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

這需要承受多麼大的壓力?

他如何把萬千的情緒死死鎖住,繼續保持理智的?

周元佩服他的堅韌。

“該回去了。”

皇太極輕輕道:“爭取有機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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