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死成全癡情貴公子後(二)(2 / 2)







小郎君躲避不急,正迎向她淩厲的目光,臉頰泛紅,傅靈越手心裡都是汗,卻仍歪頭擠出笑,指著三十九的耳垂說:民間說法,耳垂飽滿的娃娃有福。

三十九,想必你一定有大大的福氣。

指甲掐斷草根,三十九收回視線,神色裡既沒有驚喜也沒有憤怒,隻是很平靜地,她對傅小郎君說:以後不要對我這種人說這種話,傅靈越,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那夜的齟齬顯然還在,傅小郎君惴惴不安了一整個白天,還未思索出如何向三十九道歉。

卻在歸家時被母親攔下,她提劍挑著兩張血淋淋的兔皮,扔到傅靈越腳邊。

身後的下人壓著他的肩膀,雙腿曲折跪在堂前。

下人來來往往,皆能聽到傅夫人對小公子玩物喪誌的訓斥。

兔皮上的血流到小郎君繡著蘭花的衣擺上,腥臭的味道在日光暴曬下招來飛蟲,傅靈越膝蓋已經跪得麻木,這一次看著母親端來用子青子春做的肉餅,竟是連哭也哭不出來。

下巴被強硬掰開,傅靈越的臉頰被母親的戒指劃破,肉餅混著血珠一起被塞進口中。

他被命令咀嚼,一口一口,汗珠滑過鼻梁,流過嘴角的傷口,一陣刺痛,傅靈越眼前發黑,哇的一聲將嚼爛的肉餅全吐了出來......生理性的眼淚溢滿眼眶,聽著母親焦急去喚醫師的聲音,傅小郎君倒在一片穢物之中,想的卻是——對不起啊三十九,你看我又騙了你。

連兩隻兔子都無法保護的廢物,又怎麼可能左右自己的姻緣呢我,我待過的地方,一個序號對應的殺手如若身亡,便會有新的殺手重新啟用這個序號。

傅靈越,明天我可以去龍泉山給你抓兩隻兔子,代替掉子青子春就好了。

你彆哭了。

三十九不善安慰彆人,抬手僵硬地擦了把傅小郎君淚濕的臉,她手心的劍繭將他細白的肌膚蹭紅,三十九慌亂地想收回手,卻被傅靈越攥住手腕,他將臉埋在她的手心,哭得更凶,滾燙的淚水洇濕三十九的指縫,她原本握慣了刀劍的手,此刻卻捧著世家公子濕潤柔軟的臉頰。

三十九不敢動了,在傅小郎君的眼淚裡,她心頭好似偷偷照進一方月華,銀光漫舞。

不要兔子,我什麼都不要了,但是溫溫........淚眼婆娑的傅小郎君直起身,忽而後退,雙手交疊,用最標準的世家禮儀向眼前序號為三十九的無名殺手跪拜,他肩膀壓低,額頭抵著手背,昏暗的屋子裡,傅小郎君的心卻比跪在祠堂前更虔誠。

平陵傅氏傅靈越,請求你,不要死。

三十九,請永遠都是我認識的溫三十九。

-------------------------------------白日裡席間的鬨劇結束,萍兒服侍著吃撐的少夫人先回了彆院。

傅大公子還有些公務要和同僚商榷,但剛分開走過一個廊柱,他又匆忙繞回來,叮囑萍兒:記得給少夫人準備些消食的湯水,今日晚間的果盤也撤了,多吃怕她難受。

萍兒一一應下,而聽到暗哨聲的溫三十九卻著急趕回彆院,顧不得陪傅靈越在賓客麵前表演恩愛,她匆匆撂下一句急事,便撇下眾人趕回生歲苑。

生歲苑原本是傅靈越的絳雪院,後來成親後,他親自改了名字,又寫好牌匾掛在進門處。

溫三十九讀不太懂這兩個名字的區彆,但據傅靈越說,鴛鴦交頸期千歲,琴瑟諧和願百年。

生歲,生歲,隻願吾妻平安添歲。

暗哨傳來的信十分簡短,隻有一句歪歪扭扭的字,寫著一切準備就緒,十日後可按原計劃執行。

溫三十九看過後撕碎信紙,混著魚餌撒到荷花塘裡,肥嘟嘟的鯉魚全擠到她手邊,張開嘴吐出一串泡泡。

她笑了一下,又想起新婚時,荷花塘剛建好,下人放進一批魚苗。

三十九原本覺得有趣,結果發現傅靈越似乎有些怕池塘裡遊動的鯉魚。

每次喂食,總會站得身子僵直,目光都不敢落到拍出一陣陣水花的荷花塘裡。

最後還是三十九一隻手牽著傅靈越的手,一隻手穩穩撫著他的腰,半環抱著他,才終於讓傅靈越平生第一次摸到魚尾。

那日他顯得有些興奮,眼瞳閃著細碎的亮光,魚尾拍打水麵,沾濕了少年的臉頰,因為是在夫妻二人的院子,傅靈越散著潑墨長發,風撩起幾縷發絲黏在臉上。

他雪白的皮膚上漫洇開紅霞,呼吸炙熱,轉身抱住三十九:溫溫,其實我還是有些害怕帶鱗片的東西,但我又特彆想要被你抱在懷裡。

怎麼辦,真是有點難為情呀......溫三十九心頭發悶,卻又尋不到煩躁的源頭。

索性回屋換了身輕便衣裳,她抽出傅靈越新送的鳴泉劍,在院中練起來。

萍兒看不懂劍術,隻知道那把劍在少夫人手中,翻飛挑刺,好似有了意識一般,快如白練繞在她的腕間。

熬好了消食的湯水,可萍兒看著亭中揮劍斬風的少夫人,自個兒噸噸幾口將它喝了。

抹了把嘴,萍兒看著擦黑的天色,剛要喊少夫人休息一會,院外卻又傳來騷動,幾個小廝慌亂地喊著有刺客,又喊人趕緊去書房保護大公子。

刹那之間,萍兒隻來得及感受耳畔掠過一陣勁風,劍光凜冽閃過眼前。

再回首,亭中空空蕩蕩隻飄著幾片被斬斷的竹葉。

萍兒咬牙,喊了一聲少夫人,也慌忙朝著書房追去。

等到萍兒感到書房,刺客已經被少夫人斬在公子的書案之前,血珠浸透宣紙,少夫人頰邊也染著一串暗紅。

府兵將瀕死的刺客圍剿起來,抬著他迅速撤離現場。

而那刺客口吐黑血,下巴到胸口被劍劈爛,血肉模糊,他喉中嗬嗬,嘶啞著朝少夫人獰笑:一個替嫁的賤種,今日你上趕著給傅氏當狗,殺了我又怎樣在這些世家眼裡,你竟覺得自己真能代替蘇大小姐嗎嗤,賤種,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便是做鬼,你也會同我一般墮入阿鼻地......呃........那刺客的聲音猛然斷在喉中,萍兒擠開府兵,卻見到素來溫秀清明的大公子,手裡捏著一截斷舌,血色漫過他的手腕,大公子卻恍若未察一般,又將匕首插入刺客眼眶,隨著血肉攪動的聲音,大公子當眾剜掉刺客的眼珠,周圍眾人噤聲,誰也不敢上前阻攔,最終還是少夫人抬手打掉大公子攥著的匕首,阻止了他徒手挖出刺客心臟的舉動。

傅大公子衣袖胳膊上全然沾滿血漬,目光積沉,隱隱透出詭異的暗紅。

他望著蹙眉的妻子,又顫抖著掏出身上唯一乾淨的帕子,俯身認真地給她擦掉頰邊沾著的幾滴血珠。

傅大公子望著月光下妻子乾淨的臉龐,終於挽唇綻開一笑,他愉悅地眯起眼睛,指著地上的斷舌和眼珠,對妻子保證:把他的眼睛和舌頭剜出來,便是死了做個厲鬼,他也找不到你身上。

你彆怕,溫溫,我絕不讓任何東西傷害你。

處理完刺客,傅靈越回到生歲苑,已經是後半夜。

原本可以早些回來,但父親責備他在同僚麵前割舌挖眼,難免會落下殘暴的名聲,影響他的仕途,所以又罰他去跪了半個時辰的祠堂。

傅靈越隻身跪在祠堂的幽幽燭火之中,仰麵望著滿牆的牌位,他仍穿著那件染血的素衣,跪姿端正,心裡卻並無悔意。

長生燈靜靜燃著,夜間的飛蛾撲閃著翅膀撞上,一片光影顫動之中,傅靈越望著這些泥糊的木頭,耳畔嗡鳴,久久縈繞不散的是那刺客對妻子的詛咒——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墜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墜入阿鼻地獄.........不!不要!額頭重重砸向地麵,傅靈越一次一次朝著滿牆的傅氏先祖磕頭認錯,他生了心魔,眼尾暈開暗紅的水光,卻仍不斷地,瘋魔一般祈禱。

萬般罪孽,皆在己身。

吾妻年幼,求祈八方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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