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死成全癡情貴公子之後(完)(1 / 2)







溫酒遲鈍,還未弄清楚這一切,溫寄草張牙舞爪的信就寄到了春月樓,警告溫酒不許和春曉曉玩的比她好,最後又可憐巴巴地表示風雨樓近期因肅王一案,忙得不可開交,等她處理完這些就去淮南找溫酒一起吃火鍋。

早晨收到信,溫酒想了想,便在早膳時拒絕了春曉曉喂她喝粥的提議,又在梳妝時不等春曉曉為她描眉,主動挽好發髻。

溫酒端坐著,看春曉曉咬著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又不忍心,便摟上春曉曉的細腰,哄她說去街上一起買胭脂。

春曉曉這才撲哧笑出來,又摁著溫酒給她重梳了一遍頭發,然後才牽著手出門。

但剛走到二樓樓梯口,溫酒就聽到藏在樓內的煞鈴響動,不待和春曉曉解釋,她直接撐著欄杆翻到大廳,劍刃直指坐在窗前喝茶的玄衣男子。

分明已經是暮春,那人卻仍披著鶴氅,玄色衣衫襯得他膚質雪白,露出的一隻手指美如白玉,指節勻稱,捏著天青色的杯盞,反而將那冰瓷襯得黯淡幾分。

溫酒失神,想起年少雨幕中,那雙攥著玉如意的手,劍尖偏移,她隻挑翻了茶杯,沉聲嗬斥窗前的病弱男子:來春月樓砸場子,可掂量著自己有幾條命能給我耍是嗎玄衣男子摩挲著空蕩蕩手心,輕笑一聲,眼尾挑出抹暗紅,唇瓣明明翹著,但轉身時望向溫酒的眼裡,卻蓄滿了淚水,半條命已經奉給娘子玩弄,剩下這半條,你便親自來索吧。

鐺的一聲,劍柄砸在地上,溫酒釘在原地,驚詫地望著眼前病弱淒苦的傅大公子,她不太靈光的腦子裡冒出兩個念頭——一是傅靈越病懨懨的也彆有一番韻味,而是他為什麼還這麼愛哭。

或許是溫酒愣神的時間太長,傅靈越攥緊桌角,起身想要靠近她,但雙腿發軟,他生生嘔出一口鮮血,跌倒時終於被溫酒抱在懷裡。

她摸著他的臉,慌亂地去擦拭傅靈越下巴沾著的鮮血: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傅靈越,你是要尋死嗎她莫名慍怒,捏著傅靈越下巴的手也不自覺用力,他感到刺痛,卻仍癡癡地笑,隔著淚霧,目光沉溺地凝視著死而複生、眉目依舊的妻子。

他吻了吻她的手心,笑了說:本來是要去死的,但見到你,我就不要死了,要纏著你千歲萬歲,再也不分開了。

傅靈越又做了一場夢,夢裡還是那場經年的雨。

他守著平陵的孤墳,肚子一日勝過一日的笨重,將要臨盆時,南宮氏為他提供生子藥的南宮槐趕來平陵,在寒冬雨夜,孤墳旁的竹屋裡,南宮槐親手接生了當年京城第一公子傅靈越的女兒。

濕汗淋漓的傅大公子神色冷淡,目光隔著雨幕望向窗外的孤墳。

他也像一座破敗的石碑,了無生機。

直到南宮槐將女兒抱到傅靈越跟前,打趣著對他說:這孩子耳垂飽滿,如珠如墜,定是好福氣啊。

聽到這句話的傅靈越才轉過頭,瞳仁顫了顫,指尖撫上女兒的耳朵,他終於笑了,笑著淌了滿臉淚水,口中喃喃著,隻不停在念好福氣......真是好福氣.......溫洄三歲那年,太子韋昭親至平陵,求請傅氏大公子入世。

傅靈越那年開始在竹屋外開墾,一開始很難,舉著鋤頭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後來請教山腳下的農夫,漸漸熟悉後,手心也磨出水泡,水泡破裂後就是繭子,有些像妻子手心的劍繭。

那幾年他常做夢,夢裡總是清瀾寺後院那片菜園,他和妻子捧著沒放鹽巴的湯麵,一口一口安靜地吃,日光是暖黃色,一隻蝴蝶停在破爛的窗扇上。

年少時的妻子眼裡冒著呆氣,見他看向蝴蝶,便伸手去抓。

而每次當她抓到蝴蝶,夢境就會碎掉。

竹屋的窗外隻有冷白的月光和一捧孤墳,女兒睡在傅靈越身邊,夢裡哇哇哭著,爬到他身上要阿娘。

一開始太子執著地陪著傅靈越收拾了十多天菜園,後來京中傳來密信,韋昭看完難掩驚喜,立刻跑去竹屋,抓住要去給妻子墳塋平土的傅大公子,聲音顫抖道:當年那具屍體是假的!這個一個局,傅靈越,你明白嗎這是你妻子給你設的局!天機閣的消息從不會作假,你信孤,隻要肯回京都,助孤奪權,彼時孤讓天機閣全權交由你處置,傾儘人力物力,還怕調查不出當年的真相嗎!韋昭的聲音很吵,傅靈越耳畔一陣嗡鳴,手裡平土的鏟子砸在階下,竹林裡風聲陣陣,亡妻墳塋上新綠的野草輕輕搖擺。

傅靈越有些恍神,脫力地扶著欄杆,一根一根的針好似全紮進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下,傅靈越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一張嘴,唇角卻先溢出鮮血。

他抓住韋昭的衣袖,姿態竟然可憐,一雙美目,滑過細碎淚光。

傅靈越沒有問為什麼會出現假屍,也沒有問為什麼是發妻親自設局,他隻是克製著狂喜,在一片淚光中問:若是真的,天應憐我,許我再見她一麵吧。

我還沒告訴我的妻子,我生了一個眼睛很像你的女兒。

畢竟許多話,當年來不及說。

傅靈越甚至來不及告訴妻子,他給她生了個眼睛漂亮的女兒。

他也沒有向妻子道歉,籌謀替嫁一計,未曾親自過問卿卿意願。

他與她,一報還一報,總不該再蹉跎下去了。

傅靈越被咬醒了,一睜眼,已經是日暮時分,女兒扒著他的衣襟,剛長出的乳牙啃著他的鎖骨。

溫酒叉腰戰栗,滿眼驚恐,指了指他懷裡的奶娃娃,又指了指傅靈越,半晌紅著臉憋出一句:你孩子都這麼大了還往我懷裡倒啊,不太合適吧‘嗯,是我的孩子。

傅靈越熟撚地將女兒抱到腿上,又攏了攏鬆散的衣襟,靠在床頭咳了幾聲,眼尾又洇出水紅。

不、不哭,阿爹,阿爹……女兒咿咿呀呀地拍著傅靈越的臉,想要給他擦眼淚,但溫酒更快,走到床邊捧住傅靈越的臉,掏出懷裡粉色的巾帕給他一點點拭去頰邊的淚水。

傅靈越掙開她的手,扯住繡著春字的巾帕,冷笑著扔到地上:還得是這春月樓的花魁會調教人,從前你給我擦眼淚,總是捏著衣袖粗魯地抹一把了事,如今反而溫柔得很,也算讓我沾上那春曉曉的光。

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明白。

溫酒見他不哭了,彎腰撿起地上的帕子,想要去喊傅靈越帶來的護衛。

卻又被一隻小手扯住袖子,她回頭看到那雪白可愛的小女娃,眨著一雙與她相似的眼睛,吧唧啃了她手指一口,嗚嗚哭著,撲騰雙手朝溫酒喊著阿娘。

溫酒見她半邊身子懸空,慌忙將她抱到懷裡,還未哄好,餘光卻又瞥見床上的傅靈越背過身正掉眼淚。

她徹底慌了,這覺得這對父女哭得她心裡難受,抱著孩子挨過去,溫酒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被傅靈越攀住肩頭也咬了一口。

牙齒刺破皮膚,血痕洇紅裡衣,傅靈越摟住溫酒,終於顫著身子嗚咽出聲。

在朝堂翻手雲覆手雨的傅氏新家主,此刻哭得比孩子還狼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