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地的井樓子裡陰冷潮濕，如果此刻大雪紛飛的室外，夜晚已經達到零下二十七八度，那井樓子裡可能會更冷一些。</p>

三層樓高的井樓子裡，一個個倒垂著的冰錐從上方的橫梁上積累了一米多長。屋內水蒸氣彌漫，馮繼祖坐在兩床軍用被鋪蓋的地上，正圍著蜂窩煤取暖。</p>

林軍走進來看著他，伸手放下了買來的食物。</p>

“嗬嗬，哥，你出來了？”馮繼祖臉色蒼白的衝著林軍一笑。</p>

“吃點吧。”林軍不忍的看了繼祖一眼，隨後坐在抽水泵的鐵管子上點了根煙。</p>

“天叔呢？”馮繼祖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問道。</p>

“他在外麵呢，不想進來。”林軍停頓了一下回道。</p>

“哦！”馮繼祖愣了一下，隨後喝著啤酒，點了點頭。</p>

“小祖，咱不能總在這兒呆著啊……！”林軍抽著煙，長歎一聲，看著馮繼祖說道。</p>

“……！”馮繼祖沒吭聲，挺沉默的喝著啤酒。</p>

“小祖，哥幫你查了，也幫你打聽了。你還沒成年，也沒啥刑事前科，如果投案……你肯定沒死刑！”林軍思考半天，繼續說道：“你辦這事兒，哥，要說感激，那太淺顯了！所以，你要投案，我養著你，七八年不敢說，但最多十年，我讓你回家！”</p>

馮繼祖依舊沉默的喝著啤酒。</p>

“你現在才十八，呆十年出來也就不到三十歲！”林軍真的是為馮繼祖考慮著。</p>

“哥，一定得投案嗎？”馮繼祖臉色蒼白，抬頭問道。</p>

“你被判了，出來就安心了！”林軍答道。</p>

“……行！”馮繼祖足足思考半分鐘，隨後用力的點了點頭。</p>

“我陪你喝點，一會咱們一塊去！”林軍看著馮繼祖，抿著嘴唇說道。</p>

陰冷黑暗的井樓子裡，隻有蜂窩煤的光亮，林軍和馮繼祖一口一口的喝著啤酒，默然無言。室外，零下二十七八度的冰天雪地裡，周天蹲在大野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p>

酒喝沒了，林軍和馮繼祖醉醺醺的走出了井樓子，他們摟著周天，開著麵包車，直接趕往市公安局。</p>

車上，周天一點酒沒喝，卻摟著馮繼祖無聲哭泣。剛開始，他是隻掉眼淚，但卻越哭越厲害，嘴裡發出沙啞難聽的抽泣聲，渾身顫抖。</p>

“……繼祖，這十年，叔不會讓你白呆！！一定不會！”周天咬著牙說道。</p>

馮繼祖一直低著頭，木然流著眼淚，一聲不吭。</p>

麵包車開的飛快，穿過了二環，進入了市區。時間一秒一秒的過，輪胎卷在街道上，車輛距離市局越來越近。</p>

城市的霓虹與璀璨，在風擋玻璃中宛若電影膠片一樣翻過。十年之前，這裡一片平房，每當夜晚來臨，隻有零星的住戶窗戶上，有著微微的光亮！</p>

而十年過去，這裡鋼筋水泥澆築，一排排越來越寬廣的街道，承載造型各異的樓房，在黑土上拔地而起！那些兒時的記憶已經不再，如果是一位遊子歸來，他可能都會迷失在這陌生的城市裡！</p>

是啊，十年光陰，讓一座城市都變化如此，那麼十年牢獄生涯，又是多麼漫長，多麼難熬呢？</p>

馮繼祖眼角的淚痕還未乾涸，他看著這座城市怔怔出神許久，隨即輕聲說道：“哥，你停停車，我想下去上個廁所！”</p>

“好。”</p>

林軍一愣，隨後點頭應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