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披衣坐在榻上，手持卷冊，神色如這夜色一樣幽沉，麵前躬身立著的秦彰如同石雕。</P>

許久，皇帝把冊子合上，手放下來撥弄著案上幾樣物事。“確定都查清楚了？”</P>

“臣不敢有絲毫疏忽！之所以去了這麼久，便是一再確認，直到不再有疑慮，才敢拿回來麵聖。</P>

“臣直接見過自皇陵前往興平一路的城門將領，他們招認當夜確實曾有馬匹假借過五城兵馬司的手令進出興平縣。隨後臣又去五城兵馬司裡查探，得知衙門裡的手令曾經有丟失過。”</P>

皇帝起身踱步：“可有打草驚蛇？”</P>

“臣不敢驚動任何人。”</P>

話音落下，屋裡回歸沉默。</P>

驟然風起，簾櫳下的軟紗飄起來。</P>

“先下去吧。”</P>

秦彰稱是，輕步退了出去。</P>

皇帝屹立未動，負在背後的雙手卻把手上厚厚卷冊給揉成了團。</P>

……</P>

陸瞻回府時已是淩晨。</P>

淺眠半宿，到了早上，他就冠服齊整進了宮。</P>

皇帝一個人盤腿在玉簟上下棋。</P>

“皇爺爺。”陸瞻輕輕喚了一聲。</P>

皇帝看著棋盤，良久才抬起眼，打量他：“這麼早？”</P>

“好些日子沒來給皇爺爺請安，今日衙門裡事不多，看著又無早朝，就進宮來了。皇爺爺您這幾日可還順心？”</P>

皇帝揚唇：“能有什麼不順心的？到了我這歲數，終日平淡無事，就很稱心如意了。”他指指對麵：“坐吧。”</P>

陸瞻謝恩落座，看著這棋局，又看了一眼皇帝。</P>

皇帝道：“如何？”</P>

陸瞻微頓聲：“這棋局看著有些雜亂。不知道是否孫兒修為尚淺，沒看懂？”</P>

皇帝笑了下，反問他：“你這眼窩深陷，是多久沒睡好了？”</P>

陸瞻下意識摸了下臉龐：“不瞞皇爺爺，近來這些日子，孫兒都沒有怎麼睡。”</P>

“哦？”皇帝端了茶，“這是為何？”</P>

陸瞻斂色沉默。</P>

皇帝也頓住了。把杯蓋壓上：“何事？”</P>

陸瞻起身揖首：“有件事孫兒壓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未曾向皇爺爺坦白。”</P>

“說。”</P>

“前番去興平辦事那回，孫兒墜馬之地實則是在南郊鶴山村，而非東郊。”</P>

皇帝手頓住，瞄他：“也就是宋湘所住的鶴山村？”</P>

陸瞻微訥，隨後道：“正是。”</P>

“為何撒謊？”</P>

陸瞻跪下來：“稟皇爺爺，孫兒之所以撒謊，是因為孫兒墜馬之後疑心是有人故意所為，當時因為想憑自己弄清楚原委，所以布出了迷霧。</P>

“雖然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暗探，孫兒並未查到凶手，但孫兒又覺得當夜馬匹失控實在可疑，思來想去不再敢隱瞞，故而前來向皇爺爺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