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陸瞻像往常一樣進了禦書房，院子裡荷花的清香已經撲麵而來，知了在頭頂迭聲鳴叫，盛夏的氣息很濃了。</P>

王池迎出門，在門下躬身，不曾多發一言便將他引入了屋中。</P>

外麵強烈的陽光反襯得屋裡有些暗，陸瞻在門下適應半刻，看到立在簾櫳下的皇帝，走過去深施禮：“孫兒拜見皇爺爺！”</P>

皇帝一手虛托著他手肘，等他直起身，目光就落在他眉眼上。</P>

陸瞻也回望著他，心底閃過萬千思緒。</P>

一會兒皇帝斂住目光，在椅上坐下：“你母親，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P>

陸瞻默了下：“母親跟孫兒說過很多，具體哪些，還請皇爺爺明示。”</P>

皇帝點點頭，沒往下說，把他招到跟前來，指著麵前腳榻讓他坐下，然後就著窗戶透進來的燈光看他的臉。</P>

“近來在大理寺怎麼樣？可有什麼難處？”這張滄桑的臉上每一道皺紋都顯露出寬和，相較於從前幾次的詢問，更多了些人間煙火般的親近意味。</P>

“尚且還好，各位大人都很願意點撥我。”</P>

“多看，多學，多思考。等過了年，皇爺爺再讓你去彆的衙門觀政。趁著我在，好好地學著就是了。”</P>

皇帝伸出手，輕拍了拍他臂膀。</P>

陸瞻心知這番話背後的心情源自於昨夜晉王妃，如此看來皇帝不管會不會答應替寧王翻案，至少心裡已不再惱他，——一個囿於骨肉之情而不願去撕開那層麵紗的老人，他怎麼可能時隔多年還在惱自己的另一個孩子？</P>

陸瞻自然也想跪請他趕緊下決心，但世間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甘心被人逼迫的。</P>

……</P>

後來的日子歸於風平浪靜。</P>

陸瞻仍然是晉王府裡的世子，晉王仍然是那個口碑甚好的皇子，與晉王妃之間和睦“恩愛”。</P>

他沒有再去印證楊家太夫人患病真假，陸瞻進宮的這日下晌，他到了宮裡，向皇帝表達了對墜馬一案的震驚。隨後幾日，大理寺奉旨徹查的這樁子案，也漸漸沒有了風聲。</P>

那個漫長沉重的，穿梭在十幾二十年前後的黑夜，仿佛並沒有改變這世間什麼。</P>

……或許也還是有的，至少宋湘對陸瞻的嫌棄，已經被他身上背負的責任壓下去了一點。</P>

晉王如此沉得住氣，既不曾即刻反殺，也不急著衝晉王妃和陸瞻動手，不能不讓人認為他是不願後院起火，影響了他在朝中積累下來的威望。</P>

既然他不願如此，正好陸瞻也得以思慮下一步——幾日過去了，也不知王府情況如何？</P>

“……去就好生去！再淘氣仔細抽你！”</P>

晌午在櫃台後翻著醫書，鄭容的聲音把她吸引回頭。隻見鄭容攆著宋濂從後院出來，嘴裡還在教訓他什麼。</P>

宋湘問：“上哪兒去？”</P>

“他要去沈家寫功課，說什麼跟他們家子弟約好了。”鄭容邊說邊橫了眼宋濂。</P>

宋湘道：“去就去嘛。”完了她又扭頭：“跟哪個子弟？”</P>

“他們六爺，沈櫟。”</P>

宋湘聽到這兒直起腰：“沈楠的弟弟？”</P>

“就是他！楠四爺回來了，帶了好多玩意兒，沈櫟叮囑我去看來著呢！”宋濂邊說邊把裝著書本的小布包背身上，呼啦地衝出門了。</P>

宋湘搶步到門檻下擋住他：“沈楠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P>

被半拎起來的宋濂道：“昨兒回的呀，你怎麼了？這麼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