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哥在這兒啊!”孟辰沙安撫地拍拍他的手,朝外喊,“來人!去喚溫神醫來!”
門外下人立即應聲:“是!”
紀鬆靠到軟枕上,本是年輕白淨的臉頰此時也變得十分憔悴。
好似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抽乾了一般。
他死死拽著孟辰沙衣角不肯撒開,滿臉都是無助。
“放心,放心,以後哥照顧你啊......”孟辰沙溫聲安撫道,“以後沒人再敢欺負你了!”
紀鬆忽地雙手捂著臉,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來,淚水順著指縫不斷流下。。
沒想到,他這輩子聽的最溫情的話,出自孟辰沙口中。
竟是孟辰沙......
——很快,溫亦情推門進來。
確認紀鬆是想留下眼睛之後,溫亦情便道:“好,現在他需要服下一整碗藥,我為他施針。”
孟辰沙:“好!”
時間慢慢過去,紀鬆也陷入了沉睡。
直到夜色降臨,溫亦情才停下動作,長長地舒了口氣:“好了。差不多天亮便醒了。”
“辰沙你也先離開吧,讓他好好休息。”
孟辰沙嗯了一聲,起身跟著溫亦情走了出去。
——兩個時辰後,紀鬆再次醒來。
察覺自己眼睛恢複正常了,紀鬆便掀開緞被走下了床榻,坐到桌前,點亮燭台,在硯台內倒了些茶水。
而後,他拿起毛筆,在紙上認認真真地畫著什麽。
足足畫了六張紙。
畫完後,他將將紙張平穩地鋪在桌麵上後,便再次起身,拉開房門,走向了別院小廚房的方向。
——天剛蒙蒙亮,孟辰沙便精神抖擻地睜開眼睛,輕輕扯扯身旁的葉謹安。
“謹安!我弟應該醒了,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葉謹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聽到他的話,又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最終還是答應了他。
一路上,他扶著孟辰沙,聽著身邊人磨磨唧唧的嘟囔。
“我弟太可憐了,我以後得對他好點兒~謹安,咱們把他接回府裏,讓他好好待著行不行啊?”
葉謹安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
“嘿,我也是有弟弟的人了~”孟辰沙的語氣都洋溢著興奮,“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當哥哥~”
葉謹安一直低著頭不作聲。
——就是因為孟辰沙沒有親人在世了,知道紀鬆是弟弟之後就很開心,他才不忍心告訴孟辰沙真相的。
幸福被瞬間打破,會對他有很大的打擊。
到了紀鬆的房間門口,孟辰沙便先心急地推開了門。
屋內一片寂靜。
他一瘸一拐進屋,瞟了一眼床榻:“還沒醒呢啊...那我們來早了。”
葉謹安的目光卻被桌案上的紙張吸引了過去。
他踱步上前,低頭掃了幾眼。
這是...這!
葉謹安倏地大驚失色道:“辰沙!這是...你快來看!”
孟辰沙急忙望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迅速走向床榻的方向。
紀鬆平躺在上麵,枕邊擺著一封信,唇邊還有未散去的笑意。
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平和,似乎心無雜念。
葉謹安震驚地後退一步:“他...他...”
孟辰沙也愣在了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直到溫亦情聽到動靜走進來。
看清屋內的狀況,溫亦情沉沉地嘆了口氣:“小廚房裏存放的藥材種類很多,他給自己調配了一副毒藥。”
“紀鬆...醫術不錯,你們是知道的。”
聽到這話,孟辰沙忍不住扁扁嘴,帶著鼻音開口:“為何啊!他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為何要自儘啊!”
“或許和那封信有關,”溫亦情指指枕邊對折的紙張,“辰沙,那是他寫給你的。”
孟辰沙僵著胳膊,將信拿到手裏,慢慢打開——
[我這一生活的可悲,可笑,被親生父親下毒滅口,本已心如死灰。
[我為他接近溫亦情,為他欺騙你們的信任。到如今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
[孟將軍,葉太醫,謝謝你們曾經將我當成親弟弟照顧。
[但我不配。
[我是個罪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還清,孟將軍,是我對不起你。
[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那些畫了,將它呈給皇上吧。
[紀鬆,絕筆。]
屋內三人全都沉默了下來。
很久,都沒有人開口。
葉謹安默不作聲地將孟辰沙扶起,扶著他走了出去。
溫亦情也低頭將那些畫收拾起來,鄭重其事地放好,交給了景刃。
景刃目光沉沉地瞟了紀鬆居住的房間一眼,還是忍不住說:“我以為他會繼續活下去,但沒想到他...”
溫亦情:“人各有命,這也是他的選擇,罷了。”
“哎......”
*
三個時辰後,景刃回到宮中,將那些紙張都交給了李搖風。
他站在原地,開口道:“皇上,紀鬆留下這些便服毒自儘了,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回來了。”
一旁的遲淼眼神都茫然了起來。
剛救醒便赴死了啊......
“嗯,下去吧。”
“是。”
李搖風低頭認真打量著手中的畫,神色十分凝重。
遲淼小心翼翼蹭到他身邊:“夫君...這畫的是什麽啊?”
李搖風忽地重重嘆了口氣。
“夫君?”
李搖風摟著他的腰,將他往身邊扯扯,薄唇顫動,淡淡道:
“這畫上,詳細畫出了玄影閣在京都,乃至整個鳳臨國,所有的藏身窩點。”
“具體在哪條街道,哪間房屋,有多少人。”
遲淼當場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