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動殺意的時候,這個小丫頭忽然緊緊摟著她懵懂的弟弟,抬頭喊他,“五叔,五叔你殺我,放了我弟弟好不好?他還小……”
他凝視著四歲的小丫頭,好像又回到了那陽光明媚的午後,他站在青石小徑上,她咯咯咯笑著撲過來抱著他的腿,仰頭喊他,五叔五叔……
他最終決定留下這幾個孩子的性命。
畢竟若不是生在皇家,若他們的父親與他之間沒有皇位可奪,不去加害他,那麼這幾個孩子必定會一直圍繞著他跟他撒嬌,做一輩子的叔侄。
他們是他的親人,從他們出生到跪在他麵前那一刻,他們都無人傷他分毫,他又為何要去傷他們呢?
至於將來他們會不會被恨意驅使來殺他害他,等將來再說。
……
鳳長夜回憶往事的時候,十一歲的小姑娘已經被侍衛押解到了桌案對麵。
他回神。
模糊記憶裡那個會抱他腿撒嬌的小丫頭,已經變成了眼前這個陌生的小姑娘。
“罪人鳳玉姝,叩見皇上。”
小姑娘緩緩跪在大殿中央,低垂著眼瞼,等待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審問她膽大包天虐傷司家貴人的罪行。
可是,她聽到這個皇帝開口問的第一句話,不是審問。
她聽到他平靜的說——
“左丞相說,那膽敢帶你去煙柳街的侍衛已畏罪潛逃,不過無妨,朕已下令全城緝捕,他遲早會落網。”
聽到這話,她眼睫微顫,驀地抬頭看著龍案後的帝王。
“到時朕將他交給你,由你處置。”
聽到這裡,她眼瞼顫動得更頻繁。
他認為那侍衛是有罪的?
他還要將那侍衛交給她處置?
可是,她不過是個被他發配到莊子裡的階下囚,不過是個人人都可以欺負的罪人,他竟然會認為那侍衛如此對她……是有罪的?
她掐著掌心,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皇上讓罪人來,不是審問罪人虐傷了司家那位貴人的惡毒罪行的嗎?”
她看到那帝王一臉厭惡的說,“你何罪之有?你即便被朕所囚,也是朕的侄女,隻要朕未將你貶為奴族,你骨子裡流淌的依舊是大寧皇室的血!司家那畜生膽敢辱你,他是當大寧皇室死絕了不成?”
“!”
她瞳孔緊縮,手指驀地掐進掌心裡。
這話明明沒有半個字的關懷撫慰,可是卻在一下下撞擊著她的心口。
原來在他眼裡,他還是認她這個侄女的?
在她與司家那貴人之間,他是站在她這邊的?
她有些悲哀,又覺得有些好笑。
在她差點被人侮辱以後,他突然認她是侄女了,他突然承認她骨子裡流淌著的是大寧皇室的血了,可是在她沒有出事之前,他有在意過她們這些孩子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那莊子裡包括她在內的五個孩子,過的是連下人都可以肆意欺淩她們的日子!
想到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想到這些年吃的苦,她低下頭,眼中重新凝聚出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