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晚安

“神奈。”

安室透走進正在對著水流發呆的貓, 自然地接過他手裏的碗。

“今天的泡芙怎麽樣”

“啊。”

神奈光如夢初醒，低下頭，拿過旁邊的碟子繼續機械地擦拭：

“很好吃。”

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謝謝。”

“……”

安室透抿了抿嘴。

他想說, 和他不需要那麽客氣。

但他最終沒說出口。

兩人站在兩個洗碗池前, 於是就自然地拉開了一小段距離。水聲在開放式廚房響起, 誰都沒有說話。

“……”

安室透的嘴唇反複開合幾次, 但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

這對於能說會道的安室而言很不應該, 但他此刻確實深刻感受到言語的蒼白。

他明白事情的根源、也知道貓的心結在哪。

但就像一輛失控的列車一般——在拉下加速器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開始無可避免地朝著最壞的方向滑落。

在蘇格蘭能可控地變回人類的那一刻起，或者說, 從蘇格蘭在電車上被神奈光撿走的那時起，就早已奠定了此刻的結局。

不, 更早, 或許能追溯到諸伏景光不知怎麽變成貓的三年前，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轉動了。

——將自身獻給國家的公安臥底在發現自己死而複生後變成貓，會選擇怎麽做？

總歸不會是真把自己當成隻要喵喵叫、被人類圈養的貓。

諸伏景光沒有選擇回公安，除了複活這件事完全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以外，更是為了他這個幼馴染和神奈。一旦這件事被某些人知道, 還未爬的足夠高的他們都會成為個人私欲的羔羊祭品。

於是他姑且當給自己放了個長假, 過上了對於貓咪而言萬分幸福的日子。每天都被神奈抱著，連尾巴尖的毛發都被仔細打理過，是一隻除了被吸炸毛外完全沒有任何煩惱的小貓咪。

但當發現自己可以變回人, 幼馴染仍然潛伏在黑暗裏時，他又怎麽能繼續無動於衷？

當發現自己有能力為自己在意的人提供幫助, 他又怎麽甘心繼續生活在他人的保護下？

他也確實有走出他人庇護、自身成為一棵繁茂的大樹的實力。

神奈光不是不知道這一點。

他隻是，對於這一切很不適應。

不能適應原本的蘇格蘭變成了一個成年男性, 不能適應蘇格蘭其實完全不需要再依賴他，更是對於如何與現在的諸伏景光相處感到束手無策。

他們都還需要時間和空間去重新磨合。

降穀零把最後一個盤子收進櫥櫃裏，看著貓的側臉。

他很安靜地在擦手裏那把已經擦得禿嚕了一層皮的銀叉，金色的瞳孔看似認真地看著手裏的餐具，實則已經失去了焦點完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想什麽呢？

降穀零看著他的側臉，用目光描摹他眉眼的弧度。

——一些滿足，或許就是和hiro口中的其他貓有關。一些疲憊，還有一些不知所措。

或許，還有一部分愧疚。出於對蘇格蘭的愧疚。

所以他被愧疚驅使著，這幾天能出門就出門，也不再帶上蘇格蘭或者他，經常獨自一人不知在哪、也不知道在乾什麽，直到很晚才回家，甚至乾脆在外麵過夜。

一個人。

安室透原本也並未意識到這些——他平時的工作也不少，工作到兩三點是常事，甚至組織有任務時、幾天沒睡也是正常。

神奈光自己平時也有委托，在之前，他也會帶著蘇格蘭或者鬆田出去，很遲才回家。回家後，再偷偷鑽進床裏，然後把他的手搭在腰上，再把腦袋埋在他的胸前。

而這時，淺眠的金發偵探就會摸摸他的長發，兩人相擁著、繼續進入沉睡。

但昨晚——一整晚，他都沒有感受到那個毛茸茸的腦袋鑽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