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怎麼說。”
王一之點了點桌子。
“南宋。”
秦清一雙罥煙眉,白熾燈下霧蒙蒙的,秋水般的眸子微微笑起,聲音卻是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鑒定。
這是有博學而深厚的知識儲備帶給她的底氣。
傅川行看了她一眼,眼尾細小地勾起一線,轉瞬即逝,淡道。
“為何。”
被懷疑似的問了秦清也不惱,慢條斯理地帶上手套,從裡麵撥出一小塊碎片,上麵微微泛著紫意,“南宋釉薄,瓶口比黑胎稍淺,呈紫。”
話落,她輕輕在瓷片表麵摩挲了兩下,“比北宋窯稍薄。”
“天青色應清釉,如官窯。”
“咯!”
瓷片碰撞發出一點清脆的響聲。
秦清摘掉手套,紅潤的嘴唇微微掀起,一派溫和謙讓的笑意。
“師父。”
王一之大笑兩聲,有些乾枯的手掌摩挲過瓷器表麵的釉色,頗有些自得地看向傅川行。
“你看,我說吧,我這徒弟是不是有幾分本事在?”
“不是我自賣自誇,論青白釉,我這徒弟絕對在我之上。”
室內一時恢複寂靜。
秦清摸不清這個男人的意思,但麵上卻是安安靜靜等著下文,眸子微微闔起,落在地上不知道哪個點上。
傅川行的手指在桌麵上有節奏地來回敲打,發出沉悶的敲擊聲。
身後站著的一個穿著西裝三件套的男人上前湊到傅川行耳邊低語幾句,得到首肯後,將桌上的瓷片快速細致地收好,做完這一切又再次沉默地站回身後。
傅川行站起身,對著王一之微微欠身,“家中有急事,今夜叨擾了。”
旋即帶著人轉身出了門。
不消片刻,院子裡響起汽車厚重的引擎聲。
遠光燈透過玻璃格柵打在牆麵上印下幾道影子,上下一晃,原本極深的影子隨著漸小的引擎聲漸漸淡了。
秦清將側邊的頭發撥到耳後,嘴唇微抿,“師父,早些睡吧。”
時間確實不早了,一番折騰牆上的指針逐漸走到11。
“你也早點睡啊,年輕人彆熬夜,老了有的你受的。”
王一之嘬了口茶,“這茶不錯。”
他如是說道,然後悠悠噠噠背著手踩上吱呀作響的樓梯上了二樓。
客廳驟然安靜下來,夜裡顯得過分亮堂的白熾燈招了一圈飛蟲,秦清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儘,站起身哢噠按下開關,借著手機燈摸進了房間。
翌日。
秦清起得不算晚,但王一之向來養身,五點多鐘就會起床打太極,她起床正好趕上早飯時間,倒是另一番的和諧。
第二章她房間在一樓,客廳往裡麵右拐就是,打開門微微側首就能看見客廳的四方桌。
今日略微有些不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桌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即便對上王一之不甚歡迎的眼神也依舊四平八穩的。
秦清記得這個人。
昨夜裡那個男人的助理。
她將頭發隨意攏了個低馬尾,趿著拖鞋走到桌邊叫了聲師父。
直到走到桌邊,秦清才看見桌上擺著一個小盒子,用暗黃色的錦布包裹著,上麵拖著一盞釉裡紅三魚紋靶盞。
流暢的身形紋路,於慣來的青白釉通身的瑩潤不同,上麵綴著三兩塊暗紅紋,平添了活潑,可惜一道裂紋貫穿全身,堪堪靠著錦盒托著才沒裂開。
“明代,防製品。”
秦清如是說道。
明代宣德年間有一盞靶盞存在景德鎮,向來釉裡紅顏色多豔,那盞卻是顏色有些暗淡,是秦清紅釉裡少見的喜歡。
那助理微微一笑,“小姐好眼力,這杯盞是傅總年少時所得,雖是防製品但喜歡的緊,近來出了變故,聽王大師說您實力頗強,不知可否勞煩您修複一番,原樣最佳,酬勞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