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夏,五州不朽。
第二天早上,胤皇從同樣戰亂四起的西州趕了過來。
他又是幾夜沒合眼,眼下是一片青黑。
北州已經收複了,但人沒有了。
年輕的帝王坐在書桌前,拿起了筆。
司扶傾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知道他有一個習慣。
他記得所有將士們的名字,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記住的,可他偏偏連剛到的新將都認識。
誰去了,他就將誰的名字寫下來。
一年、兩年……一直到現在,他踏上南征北戰的道路已經有十一年了,這個本子也在逐漸變厚。
上麵已經記載了三十萬將士的名字,可名字還在增多,仿佛永無儘頭。
他沉默地書寫著一個又一個名字,眼神沒有動一下。
可他的身上散發著無儘的悲傷,如驚濤駭浪一般,幾乎能夠吞噬一切。
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後,他對著他記錄了死亡名單的本子,眼淚終於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她看著他從九歲一直到現在,見證了他從少年長成了一個男人,見過他受過屈辱,見過他遍體鱗傷,更見過他親嘗疾苦。
可唯獨不見過他哭過。
他即便在哭,也很平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司扶傾的手一顫。
她多想伸出手抱抱他,告訴他,一千五百年以後,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未來大夏必然不會受到戰亂的困擾,少年也不必戰死沙場。
可她什麼都說不了。
直到最後一筆落下。
寫完江玄瑾的名字,他放下了筆,望著帳篷外的烽火狼煙。
至此,江家男丁,皆已戰死。
偌大的將軍府,竟隻剩下了江夫人和江照月這對孤女寡母。
他愧對江海平。
他猛地咳嗽了起來,咳聲空洞而清淺,一時半會兒無法停下來。
聽到咳嗽聲,像是想到了什麼,司扶傾的神色忽然一變。
夏曆682年,江玄瑾戰死。
夏曆685年,胤皇因肺結核去世。
中間,隻差了不過兩年。
隻有兩年了。
而這兩年於現實來講,也不過短短一個多月。
怎麼辦
她真的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他咳血而亡
司扶傾怔怔的,心裡忽然針紮一般的疼。
這一刻,她的情緒也劇烈地波動了起來。
與此同時。
"滴滴滴!"
遊戲艙發出了報警聲,這代表玩家必須要立刻脫離虛擬遊戲世界,否則會受到精神上的重創。
鬱夕珩還在工作,第一時間聽見了警報聲。
他眼神微微一變,迅速趕往隔壁。
"九哥,司小姐不會在《永恒》裡受到重創了吧"鳳三跟在後麵,焦急道,"要是不及時斷開腦電波鏈接,會不會變成植物人"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永恒》裡的機遇很大,能讓人一夜成為自由洲首富。
可同樣伴隨著風險的到來,被強大的NPC和高級玩家殺到永不能登錄遊戲都是小事。
有的人會永遠死亡。
鬱夕珩眉目不動,他淡淡開口:"退下。"
鳳三立刻退了出去。
鬱夕珩這才上前,仔細地查看了一下遊戲艙,按下了上麵幾個鍵。
"砰!"
遊戲艙停止了警報聲,艙門打開。
鬱夕珩也看見了裡麵的全貌,他的瞳孔倏地縮緊。
女孩蜷著身子,雙手抱著膝蓋,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她緊閉著眼,無意識地在流淚。
他眼神微微暗下,將她從遊戲艙裡抱了出來:"傾傾傾傾"
聲音在耳邊響起,司扶傾驀地驚醒,在看見熟悉的麵容時,還有些不確定,她揉了揉眼:"九哥"
鬱夕珩嗯了一聲,低聲問:"怎麼了,哭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