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用罷,沅楓不再久留,林花魚也未再多說什麽。她感覺沅楓很知進退,總共也才說過那一句關於她身世的話,其餘的並不多探問。
她已然經曆過人心險惡,對馮家這樣的名門正派沒什麽好隱瞞的,更何況這裏的人她從前雖未見過,但既然是四大家的後代,也就沒有道理不相信了。
驚慌失措地逃跑時,那驚鴻一瞥倍感熟悉的男子,她醒來後還未見過。
林花魚輕推了下房門,方要踏出門檻在院中乘涼片刻,卻見到廊下站著一個直勾勾盯著她房門看的人。
方琦城。
林花魚福了福身,“還未及當麵答謝方公子救命之恩,在此謝過公子出手相助。”
“姑娘不必拘禮,隻是……姑娘緣何知道我是方琦城?”
林花魚一哂,“其他人我都已經見過了。”
像,連說話都像。
方琦城背在身後的手掐了一把掌心,感到自己快要失心瘋了。
“方公子在看誰呢?”林花魚緩步邁下台階。
她說話留半句,不說透徹,但心中有事的方琦城聽得明白。
“我……”方琦城垂下眼不敢再看,“在看與姑娘很像的人。”
“不瞞方公子,你也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
“但你絕不是她。”方琦城像是急於撇清一般,緊跟上她的話。
林花魚收了那點淡淡的笑容,“是我唐突了。”
方琦城心緒難穩,再怎麽心知肚明,也不能無動於衷地麵對這張肖似的臉孔,隨即換了事情探問。
“林姑娘怎麽獨自漂泊在外?林氏……”
“滿門死於非命,獨我苟活。”林花魚講起往事,既不像陸淩柯將恨意灑滿言語之間,也不像沅楓如同講話本故事一般生動,她平淡地講述了一句話,透不出她的心,卻又像包含千言萬語。
方琦城看不透這個女子,他從前也看不透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子。
“死於……誰手?”
林花魚揉了下衣袖,讓裏麵的暗器歸位到舒適的位置,“死於三大家之後,自然是當時最神通廣大之人才能做到這樣不留痕跡。”
“阿魚,拿著這些盤纏,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與防身器,去外祖父家。”
林花魚不懂父親的話,但她天生淡然冷靜,攥住裹著銀錢的布包不撒手。
林天遐輕撫他的掌上明珠生得極美的發,勉力抿出一線微笑,“勿憂。明日出發,別多耽擱,爹娘很快就會去找你的。”
她依言翌日出門,惴惴不安地徒步幾十裏路後,心中愈發難熬,調轉回頭悄無聲息地鑽進了無名匣。
無名匣精巧的機關已耗損殆儘,沿路都是伏地的屍首,有林家的關門弟子,也有她從未見過的人。堆積的屍首中間,落著零零散散的粉末,她瞧著像是藏域密香曼沙墨。
一路向內,原本是林氏開拓出的世外桃源一般的風光,俱是染上了血色,無人侍弄的花草儘數枯萎,斑斕的色彩全然凋零成破敗的枯葉色。她手指顫抖著上前觸摸,花葉仿佛曆經嚴冬拷打過般破碎了,掉了一地,腳一踩,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