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魚忘記了自己如何回到客房，她耳邊還回蕩著馮昭細柔的嗓音。

“花魚，花魚？花魚！你怎麽了？”

林花魚不知自己的眼中有沒有恐懼，她隻是從馮昭錯愕而擔憂的神情中察覺了自己此刻的麵容一定不好看。

她悄悄地掙出了馮昭攙扶著的自己的臂，竭儘全力凹出了一個不自然的笑容。

林花魚回到房中，想斟些茶水澆滅心中仍在起伏的慌張，直到見了甩了一圈的水珠，才發覺方才倒茶的手是抖的。

她對曼茵草知之甚少，所了解的都是醫書、製毒譜甚至是蠱書中所得。

此物為藏域山中植被，極其難得，若能得一株，堪值千金，反過來，市麵上賣此藥材，也是炒到千萬數的。

馮氏家底如何她不明，但武學之家再富庶也買不了這比赤戒刀貴上幾十甚至百倍的藥物。

最重要的是，那個身份成謎的刺客，撒在屋內的迷魂香中，就有曼茵草。

馮昭說這花是父親得來供她賞玩的，林花魚咬緊牙關堅持著冷靜地麵對她。

“第一簇花是何時開的？”

馮昭晃了兩下眼珠，想了想說：“你剛來不久吧。我當時自城中回莊，卻沒見原本開得飽滿的花，原以為是提前謝了，還可惜了好一陣子。這花養了許多年，開謝一向按時。後來父親說是他取走用了，說此物入藥可製良藥，我便也罷了。”

就連時候都對得上。

他們送弈方柯此行，明顯是萬鈞莊中潛伏著蕭菱絮布的眼線，才能如此準確地把握他們走哪條路，在他們出莊不久就攔到了他們。

林道可並不是易於打鬥之地，若非提前獲知風聲，怎會在此布陣？

若這眼線不是別人，而是……

林花魚灌下了一杯茶水。茶沏得沉了，渣子也軟得像粉一樣，卡在喉嚨，蒸出些許陳舊的苦味，讓她生出為難和後怕。

“花魚，怎麽瞧著心事重重的？”林花魚被這聲音嚇了一激靈，她想得過於出神，連有人進門都沒注意。

沅楓粗粗揩了兩把臉上的汗，自顧自坐在了小凳上，“你怎麽了？與馮小姐可是有什麽齟齬？”

林花魚搖頭，但隨即決定同沅楓商議。

“還記得我與你們說過先前那刺客所帶的迷魂香嗎？後山馮小姐的院子裏，就種著它的原料曼茵草。”

沅楓倒吸一口涼氣，指甲不由得摳緊，將桌案抓出了幾道淺痕。

“曼茵草極貴重，馮家不過是武學世家，怎的如此財大氣粗到買一株回來而僅僅是供人賞玩？”

沅楓定定望著她，不出言打斷。

“我家如何被滅，一想便知。可我後來返回家中時，也見到了曼沙墨的粉。若說蕭菱絮手眼通天，威逼利誘弄到這藥並不稀奇，那馮家到底是怎麽得來的？馮小姐說，在我來不久，開的第一簇花就被馮莊主拿去製藥了，製的是什麽藥？我閱過的書沒有上萬，也有幾千，曼茵草並沒有製其他藥的功效！”林花魚對著沅楓，終於繃不住滿心的恐懼、憤慨與疑慮。

沅楓已經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背後的冷汗一層層地冒。

“而且你知道嗎，曼茵草本身是毒物，與別的東西配在一起便罷了，毒性會減弱至微，可是這樣長年累月養在身邊，對人傷害極大。可能不出二十五歲，馮小姐就……就會暴斃。”林花魚慣常柔和的臉皺了起來，“馮鏡明竟能狠毒到連親生女兒都不放過嗎？”

“你怎麽不覺得是馮小姐狠到對自己都能下手呢？”沅楓垂睫，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