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救你。”

他步伐極快，轉眼間來到陸淩柯身後，雙掌推在她背上。他的功夫已然爐火純青到能夠右掌為她輸送內力，左掌梳理著那些打過來的內力，讓它能在陸淩柯體內順暢遊移。

儘管如此，陸淩柯也免不了在中間受到最重的傷。

喬落鑠眉心始終緊皺，他絲毫不敢分心。

陸淩柯鼻頭酸澀，她眼中含著恨意，淚灑在臉上。她對蕭菱絮說：“來吧。”

蕭菱絮睨視著她，致命一掌打得遽然，陸淩柯有了眾人內力輔助，功力高漲，加之她招式迅捷利落，一指橫劈，輕易抵住了這掌攻勢。

蕭菱絮輕功卓絕，擅長空翻，她猛地翻身近前，襲向陸淩柯麵門，陸淩柯毫不畏懼，抬指要戳向她喉中。蕭菱絮見她手指朝向，冷哼一聲，試圖躲開，誰料陸淩柯也換了擊處——她吊手朝著自己的肩頭去了。

蕭菱絮見不能近身，隨即衝向了沅楓，沒想到沅楓雖未功成，經年苦練也練出了極為敏捷的反應力，她快速拔出青印劍一掃，功力加上青印劍的鋒芒，勉力擋下了殺招。

陸淩柯見她偷襲沅楓，日日出現在夢中的家人死相再度浮現眼前，她早已紅了眼，大叫一聲，飛身騰空，想要俯衝下去，一指直取蕭菱絮首級。

這下傳輸內力的鏈子斷了，緊跟她身後的喬落鑠登時頓地飛起，一步不落地隨著她的腳步，仍是給她灌輸著內力，隻不過這下子耗的都是他自己。

蕭菱絮仰麵接招，抬掌對峙。眼見越發推著他二人向後，方琦城隨即躍起，雙掌拍在陸淩柯後背，震得陸淩柯吐了口血。

弈方柯的淚落了下來，他始終緊攥著拳頭，深恨自己幫不上一點忙。

喬落鑠一麵想一劍捅死方琦城，一麵不得不繼續集中精神調理陸淩柯體內混亂的內力。

下麵的羅寂涯牽起沅楓，“我們也來，打在方兄身後，陸姑娘已不能支撐直接強行灌入了。”

陸淩柯感覺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了，可她憑著刻骨的仇恨堅持著，腦海裏卻混沌了起來。

她忽然想起一指禪秘籍的最後一句是，一指非一指，一指可貫通。

既然是一指出招，如何叫貫通呢？

她一直以為自己功成，是因為能夠打出從前師兄們那樣的威力了。可她始終不能明白這“貫通”二字。

喬落鑠臉色變得煞白，其實他也快撐不住了，他將自己的力量分了八成打給陸淩柯，兩成助她理順體內各家的內功，沒有任何支撐自己的力量。他困難地吞咽著，但也無法咽下染紅唇色的血。

可他還在硬撐著，他若倒下，陸淩柯就再也沒救了。

汗滴流入了眼中，喬落鑠神誌清醒，他的左掌仍在上下挪移。

陸淩柯在體內加重的痛感中斷續地感受著背上的手，她感到心臟也悶痛起來。

救她命之人，曾是為虎作倀的惡賊。

她不能像羅寂涯那樣想通，因為那是她當成親人對待的人。

無論誰說她的親人懦弱避世，在她心中，她的親人們都與她血濃於水，是她所有幸福日子的唯一來源。她不肯相信他們有如何汙點，隻要她不信，那些就是無稽之談，但她不能否認擺在她麵前的真相。

蕭菱絮的話同樣打破了她對喬落鑠自以為是的信任。

背上的這隻手，在讓她心痛之餘，也漸漸觸動了她的靈光。

蕭菱絮也撐得勉強，她確實沒想到這些中看不用的世家子弟能拚命到這個份上。

是因為喬落鑠的助力。

蕭菱絮恨了起來，複又調力推了推，將這對峙之勢推向了更有利的戰況。

她無法分神，也就沒注意乍然刺向她心口的那指。

陸淩柯那一指明明與她對峙著！

陸淩柯身體內燥熱，火燒火燎般的灼痛感讓她抑製不住滔天的恨與哀。

她在絕望之際倏地領悟了“貫通”。

一指不隻有一指，練到極致處，內力在體內貫通雙指才有最大的威力。

她恨極了，痛透了，哀嚎一聲，像殺零禁一般，指頭戳進了蕭菱絮的心臟，不知觸到了什麽血肉，她痛哭著，發泄著，手指在內使勁攪撓，直到蕭菱絮倒了下去，脫離了她的指，她才後知後覺地停止了，再沒了精神支撐著她。

幸好喬落鑠眼疾手快，撈過她落回了地麵。

蕭菱絮的心口被戳出了個大血洞，汨汨地流血，她狼狽地趴在地上，不斷地咯著血，意識模糊中仍不相信自己輸了。

輸在了她不該得到的東西上。

強灌內力是極其危險之事，其餘幾人都受傷不輕。

弈方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飛奔過來抱住陸淩柯，在這個空隙中，喬落鑠似有所感，看了一眼蕭菱絮。

她的雙眼已經渾濁，死死地盯著他，口中似乎還喚著什麽。

十一。

喬落鑠曾覺師父對他恩重如山，可親人的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就是蕭菱絮買回來為她效力的狗。

哪怕是第一條狗。

即使如此，她這樣望著他，還是讓他想起她曾說過：“既然你跟我走了，日後我們既是師徒，也可以姐弟相稱。現在姐姐就教你一句，想要什麽，便自己去爭，若是儘了力還得不到，那我就給你搶來。”

她這麽爭了半生，得到又失去。如果她早知道弟弟日後會傾心一人，她還會不會滅了那人全家呢？如果他早知道日後會傾心一人，他還會不會毫無猶豫地成為劊子手呢？

哪有那麽多早知道。

姐姐，你不給我搶便罷，為什麽要早早毀了呢？我連自己爭的機會都沒有了。

陸淩柯的臉色發青，睜眼都困難，弈方柯要吊著她的精神，勉強歡喜地說：“她死了，她死了！淩柯你報仇了！”

羅寂涯讓沅楓倚靠著自己，悄悄地貼了兩下她的額頭，林花魚急急忙忙地在為昏過去的沅楓施針，聞言怔愣了片刻。

浮生恍若大夢一場。

方琦城慘白的麵上露出了難得爽朗的笑，老成的氣質淡了些。

這當年仇恨，了結了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