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約翰看了馬爾斯一眼，沒有馬上回答，反而道：“我們再來看看這幾個鏡頭。”

他說著，又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大屏幕上開始出現定格。第一個，是於磊投空三分球後，內德臉上的表情；第二個，是於磊下場時周圍人的反應；第三個，是布魯諾被判罰下時受到的待遇；第四個，是伯尼向於磊要球時，於磊的冷漠。

這一個鏡頭，於磊雙目堅定，嘴角微微的抿著，看起來冷酷中還帶著幾分驕傲。

“雖然他隻有六英尺一英寸，但是作為一個得分後衛，他幾乎是完美的。”約翰慢慢的開口，“很完美，最完美的是，他的罰球。就算你能將他阻攔下來，但是，隻要讓他舉起胳膊，那麽，他就還有可能得分。”

在籃球比賽中，防守犯規是很常見的事情，在兩個人的拚擠中，很容易就會打到手或者是做出別的動作，而且，一些成熟的球員還有可能製造犯規陷阱。

一般來說，防守的一方寧肯將對手送上罰球線，也是不願意他出手的，但是如果對方是一個罰球很準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雖然這其中還有一個節奏、頻率的關係，但是在生死關頭，兩個甚至一個的罰球就會帶來天壤之別。

“不過，這世界上總是沒有完美的事情的，感謝種族主義吧，他在喬治敦受到了排擠，所以，我們現在有機會了！”

於磊當然不知道佛羅裏達州的主教練正在研究自己，他們所下榻的酒店是帶籃球場的，在訓練完之後，他也沒有離開，喝了兩口水，又接著練習自己的投籃。雖然他現在投籃已經很準了，就算在比賽中，也很少有失誤了，但他始終記得過去三哥告訴他的那句話：一日不練，手生。而且他也一直記得沐文君對他說的，在這裏，他最大的依靠，就是籃球。

不說他現在已經覺得籃球很有意思了，就是籃球給他學上，給他獎學金，他就要認真對待。內德和丹尼知道他體力向來不是問題，因此交代了他幾句，也就隨他了。

一個小時的三分球，一個小時的罰球，他一個一個的投著，天從原本的灰暗，變成黑暗，大燈是早就打開的了，倒也不影響。兩個小時之後，他才停下來，正要收拾回去，突然發現靠背椅的另一麵還坐著一個人，那個人雖然坐在另一張椅子上，但身體卻是半側著，因此於磊愣了一下，也就認了出來：“鮑比。”

鮑比慢慢的抬起頭：“斯托恩……”

他的聲音有點遲疑，又帶了點疑惑，於磊眨眨眼：“啊，是，有事嗎？”

鮑比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你累嗎？”

“還好了，我習慣了，你放心，我知道明天要比賽，不會有問題的。”

鮑比慢慢的點點頭，於磊等了等，見他不說話，就又道：“那你有事嗎？”

鮑比還是不說話，於磊覺得他是有事的，但是孔玄章和於詠都對他說過，外國人是非常注重隱私的，如果他們不想說，最好是不要隨便打探，因此他想了想，抓抓頭，就準備收拾了自己的衣服離開，哪知道鮑比又開口了：“我剛才，一直在這裏坐著，一直聽著你練球，你不煩嗎？”

“啊，我沒想過。”於磊將衣服披在身上，也側著身坐了下來，“我人笨，做什麽，都不容易做好，隻有多做幾次。我以前上學，拚音都要比人家多寫幾遍，現在也是……”

鮑比的臉上終於不僅是呆板了，他的眼睛帶出了點笑意：“我也是，不過我可不愛學習，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學出什麽，我就愛打球……也不能說愛，但是，我覺得我打球還是有出路的。”

於磊用力的點頭：“你比我聰明，也高，教練他們都誇你的。”

“你看了今天的報紙了嗎？”鮑比笑著開口，然後不等他回答，就又道，“喏，我這裏有一份，你看看吧。”

於磊接過，大概的看了看標題，他雖然不聰明，但也看到了那個題為“布魯諾英雄，鮑比狗熊”的文章。

“你別在意，這都是假的，其實，他們這樣說不是正好嗎？這不是教練讓你裝的嗎？教練不是還讓你們裝著都不搭理我嗎？他們現在真這麽認為了，那、那咱們就好打了啊。”

“我不在意，如果我真的是裝的，我真的不會在意。”

他說的有點繞嘴，於磊一時沒有明白過來，不過鮑比也不用他回答，接著就說了起來：“在麵對對抗的時候假裝退縮，故意丟幾個籃板，這是教練的安排，我照著做了，可那不是裝的，你知道嗎，斯托恩，我是真的怕，真的害怕！”

於磊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但在訓練的時候……”

“是啊，在訓練的時候我不怕，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會傷害我，隊裏的訓練，就算再激烈，也有限，誰會真的下死勁的，寧肯傷了對方也要動手的？沒有吧，所以，我知道自己不會受傷，但是在比賽的時候會，在真正比賽的時候，我會這樣做，別人也會這樣做，我以前不怕的，我不認為自己會受傷，可是現在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他說著，看向自己的右手臂，那裏現在已經看不出有任何不適了，但是，他仿佛還是能聽到那咯的一聲脆響，也許不是這個聲音，也許要更沉悶一些？但是在他的感覺中，那個聲音是清脆的，而伴隨著那個聲音的，就是劇烈的疼痛，要說，他還是幸運的，受的傷比較乾脆，也不需要做手術，而且因為他年輕，恢複的也很好。

“醫生也告訴我，不會有任何影響了，我可以去蓋人火鍋，可以自由的扣籃，但是我卻不敢了，看到對方衝過來，我就總有一種自己會被撞倒的感覺，於是，我就真的退讓了。”

他慢慢的說著，於磊想對他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說，過了一會兒，他才期期艾艾的開口，結果沒說兩句，那邊鮑比卻開口道：“算了，我總能克製過去的，就算今天不能，明天也能！”

他說著，站了起來：“好了，你回去該換衣服換衣服，該洗澡洗澡吧，別把我今天的話放在心上，我不過是受報紙的影響，我鮑比·韋德，從來都是讓別人害怕的！”

於磊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抓抓頭回房間了，回到房間他洗了澡，本來這個時間，是他要複習功課的，但今天他打開課本，卻總看不進去，停了一會兒，他終於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孔玄章的號碼：“那個，孔玄章，你胳膊還疼不疼了？”

“什麽？”本來接到他的電話，孔玄章就夠驚訝的了，突然聽到這麽沒頭腦的一句，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不是，你胳膊不是受傷了嗎？那不疼了吧。”

“我什麽時候？哦，你說去年的那一次？早不疼了，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也沒什麽，就是、就是……”於磊就將鮑比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道，“我想勸勸他，可我嘴笨，不知道怎麽勸，我要是王鑫就好了，他向來是能說的……”

本來聽他說的時候，孔玄章是挺高興的。雖然於磊說的是別人的事情吧，可是這有了事情就找他說，還順帶關心了他，孔大少心中也就很是受用，哪知道最後於磊又扯出了王鑫，一時間，孔玄章的那個心啊……他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他知道於磊是絕對沒有這方麵的意思的，可是知道是知道，感受是感受啊。

“這種事情，誰勸也沒用，隻有他自己想通了才好，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心中不舒服，說出的話未免就有些硬邦邦的，不過於磊聽不出來，隻以為孔玄章關心他呢，當下就道：“你放心，我沒事的，那個那個，你是不是也看了報紙？”

說到這裏，他左右看了看，其實不說此時房間裏也沒別人，就算是他同屋的回來了，也是一個隊的，但他還是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你別看那報紙上寫的，其實是假的，是我們教練，故意的。其實隊友都對我可好了，我們隊長，就是亞力克，可照顧我了。”

他說的神神秘秘的，孔玄章那邊聽的卻是酸酸澀澀的，原本聽到王鑫，他隻是心中不痛快，現在好了，何止是不痛快啊。

“他照顧你？怎麽照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