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當愚昧到了極點的時候
來烏斯藏之前,韓陵山以為自己還需要費一些力氣來發動這裏的窮苦百姓,最後完成驅逐土豪劣紳的目的。
來到烏斯藏開展工作之後,韓陵山敏銳的發現,讓這裏的百姓自發,自覺地完成社會改革是一件沒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說大明的窮人過著食不果腹的悲慘日子,那麽,烏斯藏的窮人過得根本就不屬於人的日子,她們過的生活甚至連悲慘的邊都沾不到。
悲慘的生活至少要先有生活才能悲慘,而他們——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生活。
高原上的土地遼闊,看似有數不儘的土地,可是,這裏的土地有三成屬於官員,有三成屬於貴族,剩餘的四成則屬於寺廟。
至於平民,他們什麽都沒有。
或者說,整個烏斯藏,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平民。
這裏的社會階級構成極為簡單——僧侶,貴族,以及奴隸,沒有中間階層。
這裏也沒有平民生存的空間。
在大明,百姓至少還有憤怒的權力,有反抗的權力,就像李弘基,張秉忠,以及雲昭做的那樣,沒有了活路,人們還有通過武力反抗,要求重新分配社會資源。
這個權力不是誰給的,而是大明百姓天生就有的權力。
在烏斯藏,人們隻聽說過單獨個體的反抗事件,卻很少聽到大規模農奴起義的事情,這其實不奇怪,因為烏斯藏的農奴,牧奴們身上背負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官府與貴族統治著他們的肉體,而僧侶神官們則統治著他們的靈魂,也就是說,在烏斯藏,經過兩千多年的演變之後,這裏的貴族,官員,僧侶們已經形成了一套嚴密的可以將農奴,牧奴,牢牢綁縛在最底層的一套手法。
神權,與世俗權力相互糾纏,剝奪了農奴,牧奴們本該享受的所有權力。
一個人如果不讀書,也不認識字,他就沒有辦法汲取祖先們留下來的生活智慧,在烏斯藏,僧侶,貴族完全掌握了讀書的權力。
底層的農奴,牧奴,從一生下來,就是一張可以供這些僧侶,貴族們任意塗抹的白紙。
他們告訴這些農奴,牧奴,他們此生遭受的所有苦難,都是源自他們上輩子造的孽,這一生需要不斷地為僧侶貴族們乾活,才能贖罪。
等到罪孽贖清楚之後,下輩子就能過上僧侶貴族們現在就過上的好日子……基於這個道理,現在過上好日子的僧侶貴族們其實就是上一輩子吃苦受難的農奴,與牧奴。
任何人從小就被灌輸這樣的一套理論幾十年後,就算是意誌再堅定的人,也會對這個理論篤信不移。
畢竟,農奴,牧奴們空蕩蕩的腦袋裏總要裝一點東西才成。
貴族僧侶們也就從根本上完成了對農奴,牧奴們最後的改造。
人家已經把烏斯藏改造的如此完全,徹底,韓陵山的理論根本就沒法子裝進已經塞滿來世論的農奴,牧奴們的腦袋裏。
在這種情況下,韓陵山要做的就是給這群被壓迫在最黑暗地獄裏的人尋找一個閃閃發光的地藏王菩薩。
這個地藏王菩薩就是眼前剛剛拿走了應該上繳國庫的兩顆藍寶石的莫日根大活佛。
神的事情隻能依靠神來解決,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法子。
否則,讓韓陵山這種世俗人來做這件事,烏斯藏的百姓們是不相信,也不會追隨的。
這裏刑罰過於殘酷了,這種殘酷並非是漢地那種隻有極少數人才能享受到的酷刑,這裏的酷刑極為普遍。
不聽話?那麽,耳朵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需要割掉!
偷東西?那麽,這雙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割掉!
逃跑?有腿的人才能逃跑,把腿剁掉,就很完美了,他就沒法子跑了。
什麽?你惹怒了地主老爺?需要剝皮,隻有讓地主老爺聽著用你的人皮製作的手鼓發出的美妙的音樂,才能平息地主老爺的怒火。
至於地牢,水牢,鞭打,棍棒,那是對付思維稍微高一些的仆役的,對付最底層的農奴,牧奴,烏斯藏貴族們的做法往往是簡單粗暴的。
當人不能被別人當人看待的時候,按理說造反,起義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在烏斯藏,人們經受了遠超地獄待遇的磨難之後,卻會幻想在來世,自己還有幸福的生活可以過……
這裏的人,從精神到肉體都是奴隸!
當孫國信來到工地上的時候,他璀璨的就像是一顆太陽。
因為上萬名韓陵山從貴族手中雇傭來的奴隸,在見到孫國信的一瞬間,就匍匐在地上,以至於孫國信沒有路去工地的高出發表講話。
對這一幕司空見慣的孫國信,徑直踩踏著這些奴隸的身體,一步步的走向高台。
他來到高台上微笑著盤膝坐了下來,用最和藹的笑容對匍匐在他腳下的奴隸道:“你們已經贖清了罪孽,從此之後,你們的身體將隻屬於你們自己……”
匍匐在腳下的奴隸們難以置信的看著孫國信那張陽光般燦爛的麵龐,久久不出聲。
孫國信的聲音並不高,話語也沒有多麽的煽情,語氣平和,就像是在敘述一件平常的事情。
“活佛說我不用贖罪了?’
”活佛說我吃的苦到了儘頭?“
“活佛說我不再是奴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