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論並不高妙,勝在切實可行。
修長城,修帝陵,修皇宮,此三項早已耗儘天下民力。李廷尉若要再修馳道,人力何來真要逼得天下皆反,民不聊生,要我大秦再與整個天下戰過方才罷休乎
隗狀高聲懟了回去,這位藍眼丞相看著李斯內心冷笑。
長城修繕是大秦國策,是征戰之堡壘,退守之屏障,你李斯敢反駁此項,武將們能將你生生撕碎。
而皇宮,帝陵,事涉陛下!
我隗狀今日舍下性命,一切皆敢言說,你李斯敢否
隗狀自以為這一番奏對無懈可擊,卻不料李斯雙眼一紅。
玩命
你隗狀是真正拚卻性命,我李斯卻是有陛下允可!
長城不可不修!皇宮帝陵,停之又有何妨!
李斯大袖一甩,一副錚錚忠臣,為江山社稷可拋卻性命之模樣。
調皇宮,帝陵之民力,修馳道而固天下,舍小家而守大家,陛下乃萬聖之君,豈在意此等小節!左相方才已言,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亦是天下人的天下,何以不懂此理邪!
隗狀臉色一變,猛然看向始皇帝之麵貌。
群臣臉色皆如隗狀一般,儘皆看向始皇帝之麵貌。
李斯擅自抽調皇宮,帝陵之民力,可是得了陛下之授意
若得陛下授意,吾等趁早偃旗息鼓便是。
若非陛下授意,陛下對李斯之言作何感想
是同意,亦或反對
始皇帝調整身體,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迎著群臣的眼神冷冷道:大朝議政,不當揣摩上意,再議。
群臣不解其意。
但隻要始皇帝未明確站隊郡縣製,這輛掛著分封製標誌衝鋒的馬車,就沒有停下的道理。
隻是這一刻,群臣看著李斯的眼神,比剛才首次看向隗狀的眼神還要異樣。
左相是為子孫後代謀求基業,搏命尚可理解。
你李斯搏命,又為的何事
若說你是陛下授意,但你此論卻明顯會使陛下生厭——陛下好大喜功,打下一國於鹹陽興建一王宮,怎會提前屬意你抽調皇宮,帝陵之民力去修建馳道
群臣哪知,此事李斯已與始皇帝說過,早已爭得始皇帝同意。
他們隻看得到始皇帝興建六王宮,卻看不到六王宮沒見端倪時,鹹陽馳道早已興建完畢!
又是趁著眾臣有口難言,怔怔震驚之際,李斯趁熱打鐵。
夫從前天下實分封,是時也,是地也,是其不知郡縣製,唯知封建製也。其時行分封之製,與其說大家遵奉王道,毋寧說天下彆無選擇是也!
是故,不足為亙古不變之依據。此論若爾等不自認愚癡之人,再不用說,斯再與爾等說史實。
方才始皇帝說過樓台案件今日不提,臣子不得再議,否則便是自食其言,要剁掉四肢丟在鹹陽殿外的廣場上。
如今李斯這一段話,與始皇帝所說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令群臣臉色一下子便難看到極點。
隻因說話二人身份相去甚遠,始皇帝在群臣心中如神明,李斯雖貴為九卿廷尉,也不過是個人。
李斯在說出這句話時便知道結果,他是故意為之。
既然已為孤臣,便一路到底!
蛇鼠兩端,左右逢源,不成大事!
周行諸侯製,前後所封王族與功臣千八百餘國,可謂大封特封,分封之極矣!然則,周武王屍骨未寒,周室便禍亂大生,發難者恰是王族之管、蔡諸侯!如此分封,談何拱衛天子談何拱衛王室
至於周幽王鎬京之亂,王族大諸侯晉國魯國齊國皆不敢救,若非我老秦人棄置恩怨而千裡勤王浴血奮戰,何有洛陽周室之延續哉!更不說諸侯相互如仇讎,相互攻伐而不能禁止,以鄰為壑而踐踏民生!凡此等等,分封諸侯豈非天下禍根哉!
周朝已已,大秦正盛。郎朗天下,唯有大秦!爾等要以一亡國之製,而興我大秦這幾千載未見之幅員遼闊國度,是何居心
李斯環視全場,說了一句再次令所有人都變了顏色的話。
爾等要以秦為周,以封國為秦,欲行陛下之偉績欲成秦非子先君乎!
秦非子,乃秦國首位君主!
李斯將所有隔膜全部戳開,明確說明。
再想行分封製,便是要效仿秦滅周!
想行分封製的臣子,就是想做那滅秦之國的開國之君!
李廷尉能言善辯也。
就在群臣變色驚慌之際。
一位今日還未曾言說的秦臣走了出來。
看其穿著,乃秦國上卿。
李斯扭頭,一見說話之人,臉色驟變,心中升起了千萬分戒備。
比其心情先前對上左丞相隗狀,右丞相王綰,禦史大夫馮去疾時,還要再度警惕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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