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半隻箭幾乎都深入了他的後背,可見這箭所射的力道之重,那完全是要置對方於死地。夏青連想也沒有想,直接就扶起了應辟方,橫過他的手臂,讓他所有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看了看四周,朝一條廢棄的小道走去。
“我以為你會棄而我去。”應辟方虛弱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夏青隻是擰擰眉,並沒有說話,打量四周半響,走進了一處隻倒了半邊牆的民房裡。
這應該是個村子,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都搬遷走了。
“箭上有毒。”應辟方突然道。
夏青看向他,果然,他的唇色已漸漸轉黑:“看來他們想置你於死地。”
應辟方自然知道這個女人向來平靜,但現在這種漠不關心的模樣讓他心生不悅:“這是妻子對待丈夫應有的態度嗎?”
“妻子,誰?”夏青淡然問:“你不是已經將我貶為了平妻嗎?”
“平妻,也是妻子。我說過,你這輩子隻能是我的女人。”
“是嗎?”
夏青扶著他進了屋,將他放在了一張看起來還算好的椅子上。
“你彆不承認,你嘴上雖然那般強硬,但你救了我,心裡還是有我的,是不是?”
夏青沉默了下,之後看向他:“在我的生命中,其實有你沒你都一樣。”
“你說什麼?”
“應辟方,我不需要求你才能過日子,相個反,沒有你,或許我會生活得更好。”沒有冷笑,沒有嘰諷,有的是一種述說事實的真實:“我能自力更生,也能將自己和身邊的人照顧得很好。”
應辟方的心沉了沉,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而和你在一起,我要時刻想著如何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你是個很麻煩的人。”頓了頓,夏青又道:“我會救你,隻因為我不是你。”
應辟方猛的抓過了夏青的手,可在對上這雙濃黑得沒有什麼氣息的黑眸時,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終,他隻苦澀的道:“夏青,我喜歡上了你。”
夏青擰眉,接而在看到他的臉後冷冷一笑,不鹹不淡的道:“看來這毒性挺強的,你眼眶都黑了。”
“帶我去找大夫。”應辟方是練武之人,自然能感覺到那毒性蔓延之快。
“沒銀子。”
“你會沒有銀子?”這個女人向來會持家,而一個善於持家的女人又怎會讓自己身上沒有銀兩?
“有。但這銀子並不能用在你身上。”
“為什麼?”
夏青歎了口氣:“太浪費了。”
應辟方猛的吐出一口血,不知道是毒性的關係,還是被這個女人氣出來的,他怒瞪著夏青,後者卻是冷冷看著他,那沉默的黑裡,他感覺得出,這就是她的真實想法。
這一刻,應辟方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麼他要追來?
為了一個不值得他付出的女人,他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嗎?可看著這張臉,他卻是滿心的複雜,道不明說不清。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連當初方婉兒都沒有能讓他有這樣的感覺。他一直認為,從小就認為他的妻子應該是像婉兒那種閨秀,溫柔賢慧,舉止優雅,一頻一笑透著女子的多姿,可以吃點小醋,鬨些彆扭……
夏青眼神冷了下來,她不喜歡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種掙紮,掙紮中透著輕視,輕視中又透著幾許纏綿,纏綿深處又是一種壓抑,太過深沉,太過冰冷,太過克製。
最終,因為毒性的發作,男人緩緩倒在了她的懷裡。
夏青會不會救應呢?還是……
低頭望著昏在懷中的男人,夏青冰冷的眸色也複雜了起來,她與他,多麼的不同,不管是家勢,身份,學識,哪怕是一個眼神所透露的信息,他與她都是截然不同的二人。
可這樣的他們卻硬是被綁了在了一起,隻為了爺輩的一份承諾。
已逝的應家爺爺奶奶,還有她的爺爺,都歡喜著能成為親家,她沒有反抗,甚至連一點反駁也沒有,隻是覺得能過日子就行,而他,隻因孝道,孝道之外,也隻因無所謂吧。
沒再多想,夏青扶起應辟方朝外走。
箭有一半都是沒入了後背,應辟方的臉色也是越來越慘白,如果不及時就醫,怕是會……
這片廢墟位於這縣的一角,並不大,但對於夏青來說,應辟方的重量都在她身上,走路也變得艱難,唯一的幸事,便是那些胡人沒再追來。
夏青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兜兜轉轉了之後再次走進了一間廢墟,將應辟方直接丟在了地上,轉身離開。
因為被丟的疼痛,應辟方發出一聲悶哼,眼晴也緩緩睜開,可他看到的卻是夏青離去的背影,他擰了擰眉,嘴角劃起個自嘲的弧度,雙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
這個女人……
這個狠心的女人……
他竟然會為她心動,他該是不屑她的,該是輕視她的。
他有多少事情要做?他走到這一步,付出了多少?結果……
心裡確實有些後悔,可這份後悔比起對她的心動來說,顯得微小。
該死的。
應辟方的目光始終落在那門裡,冷冷的,冰冰的,也是無力的,無神的,卻一直未曾眨眼,死死的盯著。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實在支撐不了了,眼晴緩緩合上,可也在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然後看到了那個讓他心裡既後悔又心動的女人帶著一個看似大夫的老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