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出發(1 / 2)

重回1978 一勺往事 4000 字 3小時前






第107章 出發

「哎,你說我自己給自己用軍刺來一下,是不是就能不用去受這趟了。」

謝虎山跟其他幾名同樣負責押運工作的民兵參觀完城郊養殖場,聽對方講解完押送肉牛的工作流程之後,小聲用開玩笑的語氣對韓紅兵說道:

「這活兒比磚窯脫坯還不是人乾的,人在車上活得都不如牛。」

韓紅兵示意謝虎山開玩笑小點聲,再讓人家養殖場的人聽見,他其實也覺得這趟押運任務確實是太艱苦,但這不是革命戰士打退堂鼓的理由。

「聽著累是確實累了點兒,我打聽了一下,都是各公社的民兵,城裡民兵一個都沒選上,看樣子領導們也擔心城裡人撐不住,畢竟要說吃苦受罪,確實人家城裡青年不如咱們這幫農村傻小子皮實。」

「廢話,那是領導沒看上嘛,那是看上城裡的民兵同誌也沒用,把任務和對方一念叨,人家就得主動說不乾,老實說,大爺要是早告訴我這麼累,我搞不好也得說不乾。」謝虎山走到外麵,摸出香菸點燃,驅趕著養殖場的各種氣味,嘴裡說道。

韓紅兵把謝虎山剛點燃的煙奪過來自己吸了一口,勸謝虎山看開點兒:

「可這活兒,要不是大爺,多少人想乾還沒門路呢,辛苦點兒就辛苦點兒唄,不然憑啥人家補貼四百塊一個人,在咱大隊辛辛苦苦乾一年,到手也才不到兩百塊,一個月掙兩年的錢,如果據活再不累點兒,這錢拿的心裡都不踏實,就半個月,忍忍就過去了。」

能讓謝虎山開玩笑說出打退堂鼓的話,這活已經不是一般的辛苦。

之前他把送牛這件事,想的都太簡單了些,以為大爺給他安排的活是走了後門的美差,這四百塊的補助跟撿錢一樣。

現在才發現為啥人家非要年輕能吃苦,覺悟還要高的年輕男民兵乾這活,因為別說是女人,就算是男的中年人都熬不住。

一句話總結,就是車上送牛這半個月,人可以瘦,牛不能瘦!

一節悶罐車廂經過改裝,隔成左右兩個牛圈,每個牛圈內裝著十頭肉牛,一節車廂二十頭。

牛一旦送進了車廂後,就有點兒春運時回鄉的人擠上火車的意思,再也別想轉身,最多隻能原地站起和臥倒休息這兩個姿勢。

它們麵前安裝著十頭牛共用的一體食槽,也就是無論這些牛是進食還是睡覺,都將一直留在原地,直到半個月後抵達最終目的地。

而改裝為兩個牛圈之後,悶罐車廂兩個牛圈中間車門位置那點兒本就不大的空地,則會堆滿二十頭牛路上需要吃的精細飼料和乾草料,以及四個割去頂部,充做水缸用來儲水的大號鐵皮油桶。

而這點兒空間,也是謝虎山和韓紅兵的生活區,兩個人剛上車時,腳甚至踩不到地板,隻能擠在裝飼料的麻袋上勉強休息。

而且一路上,悶罐車的車門都不會關閉,因為一旦關閉,裡麵隻剩下十個很小的通風口,會導致空氣汙濁,通風不便,容易把牛這種大牲口悶出病來。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還不足以謝虎山覺得辛苦。

真正苦的是,他需要每天三次給自己負責押運的十頭牛餵食,以及清理糞便,確保肉牛始終處在相對乾淨衛生的生活環境中。

牛一天要餵三次,早晨和傍晚各一次,晚上加餐一次,餵的時候需要兩個押運員互相配合。

因為一個人餵不了,不是把飼料倒入食槽就萬事大吉,十頭牛共用一個長條食槽,哪怕用鐵鍬用力把飼料沿著食槽朝裡麵推,也就勉強能讓第五頭牛吃到食物。

後麵五頭牛的食槽內根本沒有食物,這時候就需要有個人換好水靠,趴在牛圈的地上,沿著牛脖子下方朝裡麵匍匐前進,配合朝食槽裡添飼料的另一個人,把飼料一點兒一點兒從第五頭牛的位置,繼續朝裡麵推去,直到飼料能讓最裡麵那頭牛也能吃飽。

餵二十頭牛一頓飯,就需要有個人穿著水靠在牛脖子下麵趴一個多小時。

而且還要穿著水靠鑽牛脖子下麵幫這些肉牛清理糞便尿液,避免糞便堆積,讓肉牛無法得到良好的休息。

每頭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登車前的體重比港島那邊的最低要求都要高出一百斤,這一百斤分量,就是確保路上哪怕牛的生活艱苦,掉些秤,但抵達時也能滿足那邊的最低要求。

謝虎山和韓紅兵,需要保證半個月內,牛哪怕再瘦,也不能掉下一百斤,抵達時所有牛的體重都滿足對方的要求。

如果是因為押運員的照顧不周,導致押送的肉牛抵達時因為分量或者衛生問題不符合對方標準,被退回來或者折價,發放的補助雖然不會被扣下,但這個民兵的檔案會被如實記錄工作不認真之類的評價。

在這個年代,如果檔案有了負麵評價,基本也就等於社會性死亡了。

如果因為押運員的押運原因,造成押送的肉牛死亡,給造成縣裡造成經濟損失,那就得接受調查,追究責任。

這些規定和強製要求,基本上杜絕了謝虎山作為押運員半路想要偷懶的任何可能。

不可能出現把牛送到了地方,十頭牛中有五頭牛,瘦得能穿進一尺四的褲衩子,餓得都要吃人,而謝虎山胖了三十斤,還能白白得四百塊的美事。

真要是那樣,別說縣裡要追究責任,搞不好大爺謝啟茂都得動手宰了他。

所以前兩天的培訓都集中在飼養員們教他們如何餵養肉牛的常識,以及如何治療肉牛可能出現的小毛病,都是白天培訓,晚上住畜牧局下屬城郊養殖場的宿舍。

今天第三天上午,則是政治課,屬於給大家做做思想工作,讓押運的民兵們不要掉以輕心,必須要重視雲雲。

畜牧局和武裝部領導們講完話,就宣布培訓解散,還特意貼心的給這些即將出發的民兵們發了些副食票,糧票,讓大家可以去縣城各個商店轉一轉,買買路上吃的東西。

下午等養殖場的飼養員把牛裝上車,負責押運的民兵們也就可以直接登車,提前睡在車上和牛為伴了。

雖然說明天才是出發的正日子,但誰也不知道具體的發車時間,所以一切事情都隻能提前,避免耽誤。

謝虎山和韓紅兵叼著煙,手裡拿著副食票準備去轉悠轉悠,剛出養殖場大門,就看到焦鵬正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朝養殖場門口走來,看到兩人更是笑了起來,也不再進門,直接原地對他們招了招手。

謝虎山和韓紅兵來縣裡培訓了兩天半,就在第一天時看到了焦鵬一麵。

當時對方忙著去開會,沒能坐下來多說幾句話,隻是簡單叮囑幾句,讓他們好好培訓,隨後就交待手下人帶他們送來了城郊養殖場。

本以為出發之前,應該見不到這位焦副局長了,沒想到今天對方趕了過來。

「焦叔。」謝虎山走過去,和焦鵬打招呼。

焦鵬點點頭,看著兩人手裡的糧票副食票,笑著說道:

「我今天也剛回來,估摸著你們這邊的培訓也該完事了,這才趕過來,甭問,你倆這是要拿著糧票副食票去轉悠轉悠,買買乾糧,對不對?」

「縣武裝部的領導給我們這些民兵發的。」謝虎山給對方展示著手裡的糧票說道。

焦鵬也不客氣,把謝虎山手裡的票都拿過去:「那正好,都給我吧。」

隨後還看向韓紅兵,韓紅兵愣了一下,把手裡的糧票副食票遞給焦鵬。

隨後不解的看向謝虎山,他不明白這麼大的副局長,為啥開口要他們剛發的副食票和糧票?

焦鵬看都不看,把兩人的糧票副食票直接揣在上衣口袋裡,這才笑著說道:

「別以為我吃你們倆的回扣,我上午托人去幫你們買些吃食,估計傍晚能給你們送過來,這點副食票和糧票正好補給人家,省得你倆大小夥子不知道路上該買啥。」

謝虎山根本沒想過焦鵬一個縣畜牧局的副局長會看上這點糧票,焦鵬還沒說完,他就已經開始掏錢,嘴裡說道:

「焦叔,那您別光拿票啊,買東西除了票,還得花錢,錢估計也得花不少,多少錢,我給您,我身上裝著錢呢。」

「你小子都蓋不上房讓伱大爺跑我這裡幫你……謔~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是個土財主?」焦鵬本來想說讓他省著點,結果沒說完,就看到謝虎山拿出一遝鈔票時,驚訝的說道。

謝虎山對焦鵬說道:「嗨,窮家富路嘛。」

焦鵬從自行車車把上掛著的皮包裡取出一個信封,沒去碰謝虎山手上的錢,反而把信封遞給他:

「看來我白替你操心了,還幫你把補助全都給預支出來了,怕你小子沒錢用,那也裝上吧,買點兒洋貨回來,好好攢倆錢,早點蓋房子娶媳婦,省得你大爺惦記你。」

看來這信封裡裝著八百塊錢,他和韓紅兵這次的補助。

其實焦鵬不幫兩人,謝虎山和韓紅兵也能預支些補助,隻是不可能全都支領出來,有規定,隻讓押運員最高預支一百五十塊當生活費,剩下的補助款,等回來再發放。

焦鵬幫倆人把補助都給支了出來,其實就是想讓謝啟茂的侄子身上錢能多點兒,買的洋貨也能多點,都知道洋貨搶手,倒騰點兒賺些錢,蓋房娶妻。

「謝謝焦叔,這麼多錢……謝謝焦叔惦記我……」謝虎山雙手接過信封,對焦鵬誠懇的道謝:

「真不值得讓您為我們兩個傻小子走人情,謝謝焦叔,其實我倆買不多少洋貨,因為拿不了多少,而且培訓那會兒我聽說了,去是跟牛一起坐悶罐車,回來還得自己買票坐火車,買的洋貨太多,再被人家當成投機倒把給扣下。」

謝虎山在培訓時就發現,之前想要大包小包帶回來一堆洋貨的美夢可能無法實現,人家培訓時特意叮囑了,帶一兩個包還行,大家也都理解,但是要跟搬家一樣拿,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謝虎山根本就沒想再打洋貨的主意,洋貨不好帶,那就直接帶錢唄,背兩包鈔票回來也行。

「我把錢都給你預支出來了,還能沒替你小子想著這事?」焦鵬笑著說完,又從皮包取出一本證件遞給謝虎山:

「這個無論如何都要收好,你的補助款買了啥洋貨,都在上麵一五一十記清楚,不用瞞著,然後通過郵政光明正大寄到咱們縣畜牧局,讓局裡去人去郵局收貨,收完之後,我安排人給你大爺的獸醫站送去。」

謝虎山看向那本證件,瞳孔微微一縮,和上一世戶口本大小,塑料表麵上印著一行字:浭陽縣進口物品調撥採購證。

要跟大爺有多大的交情,才能讓焦鵬幫自己辦了這本證?

他雖然不清楚這個證的具體作用,但焦鵬剛才那一句話已經說的已經挺明白,有這玩意,謝虎山買的洋貨就等於是幫公家採購,再大包小包也不至於被人以投機倒把的藉口扣下來,而且不用自己背著,找郵局直接寄回浭陽縣畜牧局,焦鵬安排縣畜牧局的人去郵局收貨,郵局敢偷摸藏私都不可能。

看到謝虎山盯著這本證件不出聲,焦鵬以為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貼心的叮囑道:

「上麵蓋好了縣政府和畜牧局的公章,都是真的,弄不了假,買的東西老老實實按照名字和數量登記在證上,就近找個郵局寄回來就行,但別買些不該買的東西回來,那就是給我找事了,敢讓我知道你小子買些不能買的,我就告訴你大爺,讓你小子見識見識你大爺是怎麼收拾牲口的。」

「焦叔……」謝虎山嗓子都有些發緊,他在上一世沒見過這種交情,有些不知所措。

舉個例子,有了這個證,他謝虎山就算在港島背一堆電視回來,隻要填在這個證上麵,外地抓投機倒把甚至走私的都不會找他麻煩,保準讓他的貨平安回浭陽縣,到時候壓力全都是焦鵬的,焦鵬需要跟縣裡解釋畜牧局買這堆電視的錢款何處來,電視是如何購買的,買完是如何安排的。

當然,謝虎山不可能買一堆電視,焦鵬也篤定他買不到電視,畢竟兩個人加在一起也就八百塊補助款。

在焦鵬看來,謝虎山最多也就和之前去過的押運員一樣,買買電子表,港衫,折迭傘,錄音機之類的東西,之前他見過回來的押運員,用一百五十塊就買了一大包這些洋貨,這次他把八百塊的補助款都幫忙支領了出來,這兩個孩子肯定自己拿不動,乾脆好人做到底,幫忙辦了這麼個採購證,能光明正大走郵局寄回來。

「焦叔,你有啥要買的嗎?我幫你買回來。」謝虎山對焦鵬開口問道:「你要啥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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