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沉沉,安陵容閉眼之際,腦袋已經無力地磕到了身側的小幾之上,她最後看見的,是落了一地的苦杏仁。</p>
那是她自己要來的苦杏仁。</p>
她這一生,太苦了。</p>
哪怕是臨死前的這一盤苦杏仁,於她而言,仿佛亦是甜的。</p>
“我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p>
她再念了一句,隻盼著若有來世,隻願當一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不要再沉溺於永無休止的心機謀算之中,過這茫然悲苦的一生了。</p>
歎息綿長。</p>
就在安陵容意識逐漸沉醉後,她感覺耳畔有低低的啜泣之聲。</p>
“小姐。你要再不醒來,徐姨娘可就要和老爺將您的婚事給定下來了。夫人去求老爺,老爺不理夫人,夫人哭得暈了過去,現在也沒醒過來……”</p>
丫鬟哽咽著碎碎念著。</p>
起初還隻是細微的啜泣,漸漸的,她一邊搖晃著麵前的自家小姐,眼看著小姐不醒,已經急得嚎啕大哭了起來,手上的力道也逐漸大了。</p>
“……”</p>
安陵容被晃得厲害。</p>
她有些恍惚。</p>
是不是皇後不要她死!?</p>
知道她沒用了,她被皇上厭棄了,為了討好皇上,便要將她折磨得不成人樣?</p>
“不!”</p>
安陵容大喊出聲,猛地睜開眼睛。</p>
入眼,是粉色的帷帳。</p>
顏色是清麗的,就是帷帳邊緣磨了毛,可見是經年累月用著,都洗得陳舊了的物什了。</p>
不對。</p>
安陵容記得,她寢宮內雖一應豪華擺設都給撤走了,吃穿衣食上卻從未短缺過,不然她也不能要來那一盤苦杏仁了。</p>
迷惑轉頭之際,安陵容看見了那個還在拚命搖晃自己的小丫鬟。</p>
翠兒早已哭得不成人樣。</p>
她滿臉淚痕,見著自家小姐醒了,便手足無措的過來繼續搖晃著,念叨道:“那徐秀才都年過三十了,徐姨娘也好意思將他說給小姐你!”</p>
“小姐,快快起來,這個時辰,那徐家恐怕已經帶著聘禮上門提親了,你可萬萬不能嫁到那家人去呀……”</p>
徐姨娘?</p>
徐家?</p>
記憶,回到安陵容十五歲那年。</p>
她剛及笄,家裡得寵的徐姨娘就給她那不成器的侄子提親,說是家裡出色的後生晚輩,有舉人之姿的,她嫁過去了,將來那也是官夫人。</p>
呸!</p>
什麼官夫人。</p>
三十了才中秀才,資質之平庸,比她爹還不如呢!</p>
中舉?</p>
春秋大夢!</p>
她還記得,那回爹都答應了,幸而朝廷選秀的旨意下來,她符合條件,無論如何都是要先選了秀女才能定親的。</p>
若是未能中選,秀女才可回家自行婚配。</p>
……</p>
皇上,徐秀才。</p>
安陵容唇角泛起一絲苦笑。</p>
她不是沒想過,若是自己能重來,人生會不會不一樣,卻沒想到,重來之後,她麵對的還是這樣的爛攤子。</p>
“扶我起來梳妝。”</p>
安陵容心頭一凜,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便撐著身子坐了起來。</p>
銅鏡前,是年輕的自己。</p>
容貌秀麗,聲音也是好聽的,安陵容越看以前的自己,越覺得自己太傻。</p>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卻又一步步走錯,淪為一個不中用的棋子。</p>
她是不甘心的!</p>
“小姐?”</p>
簡單梳妝後,翠兒輕輕喚了安陵容一聲,有些擔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