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1 / 2)

金魚入沼 歸無裏 2747 字 4個月前






金魚

似乎燉煮的時間太久, 鍋裏的土豆都爛成了稀泥,用筷子一夾就碎。

剛剛被打開的窗戶還開著,火鍋味散出去一些, 室內也涼下來, 能清楚地聽見屋外的風聲。

樓底下的梧桐樹不知道又被打下來多少葉子。

江稚茵瞥了一眼對麵的聞祈, 見他低著頭有些沉默, 頭發半乾不乾的,小口地往嘴裏送飯,似乎在思考什麽。

幾分鐘後他終於說出口:“前幾天你去陳雨婕家過夜,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江稚茵聞言怔忡幾秒,看見聞祈輕輕用筷子敲擊碗沿,若有所思。

“……沒說什麽。”

“那你怎麽這幾天從不聯係我。”

她張一下嘴,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結舌半晌,隻蹩腳地說:“最近在忙社團活動,課業也多。”

江稚茵移開目光, 聲音放低:“而且我們以前也不是每天都聊天吧。”

聞祈淡淡“嗯”了一聲, 一邊動筷子一邊解釋:“我跟她關係一般, 怕她說了什麽讓你誤會,我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不要想太多。”她吃下最後一口飯,“我當時隻是覺得住在你那兒……對誰來說都有些不方便,碰巧遇到陳雨婕,就過去湊合了幾個晚上。”

聞祈一言不發,迅速吃完了剩下的飯菜。

家裏的小沙發對他來說還是太過狹小了一些, 而且因為被濕著的聞祈睡過, 沙發表麵還沒有乾,直接躺上去的話應該很涼。

如果再墊一層被子, 無疑會使本就局促的睡眠空間更加窄小。

江稚茵覺得他來投奔自己著實不是一個好主意,她壓根沒有睡覺的地方可以提供給聞祈。

不過聞祈倒是沒有什麽異議,似乎覺得能留在這裏就已經是很難得的事。

“要不然……”她遲疑著,“在地上鋪一層涼席和被子墊著,打地鋪吧。

聞祈抿一下唇,似乎並沒有得到預想的答案,眉心輕輕皺著。

他洗澡洗得早,而江稚茵是飯後才去洗的,洗手間的鏡子上還有冷卻後凝結的水珠,浴室裏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明明是熟悉到不行的味道,這一刻聞到卻讓人不淡定起來。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聞祈正盤腿坐在地上,稍稍低著頭,後脖頸就暴露在空氣中,他手裏捏著一支藥膏,胡亂地往耳朵上抹,找不準位置。

江稚茵記起他說的陰雨天耳洞會發痛的話,移步過去蹲下,握住他手腕,皺著眉說:“你一點兒都沒抹到。”

聞祈手指蜷縮一下,緩緩掀了眼皮側目看她,把眼神放得純潔漂亮,不錯眼地注視她。

房間裏點了兩盞小夜燈,窗簾沒拉,所以還算亮。

她奪了他手裏的藥膏,一邊勾手指一邊說:“你過來點,我幫你上藥。”

聞祈挪了位置,她再扭頭回來,怔一下,心說這靠得未免也太近了些,肩膀都要撞上她鎖骨的位置了。

江稚茵迅速眨了幾下眼,清空自己的胡思亂想,用紙巾小心擦掉他耳朵上的膏體,重新塗抹上去。

怕他疼,她力道很輕,隻用指腹緩緩揉搓,不知不覺地還數起他耳洞的數量來。

左耳三個,右耳四個,細小的孔洞周圍有些微的紅腫,並不嚴重,沒到灌膿的地步。

江稚茵本來心思擺得很正,卻眼睜睜看著他耳尖愈變愈紅,心思一下子飄了,手上力道沒控製好,聞祈難受地縮了一下脖子。

她瞥了他一眼,聞祈懶懶垂著眼皮盯著地板磚,手卻緊緊攥住,似乎在忍耐什麽,江稚茵以為真的很疼,還道起歉來。

他抿了一下唇,克製住自己興奮到顫抖的手指,上藥的時候沒戴助聽器,聞祈並不知道她說了話,隻斷斷續續地吐字:“耳朵……比較敏感。”

江稚茵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她心想,耳朵敏感還打這麽多耳洞,不疼嗎?

全部塗抹好以後,她拍他一下作為示意,想拿他手裏攥著的蓋子,結果可能聞祈會錯了意,以為她在叫他,霎時間偏頭,本就被壓縮到極限的距離更是無線逼近。

江稚茵甚至覺得自己的嘴唇好像擦過了什麽溫熱柔軟的物體,不過那感受太短暫,根本來不及捕捉。

在薄薄的光影下,她注視著聞祈的眼睛,一時忘記了呼吸,隻覺得自己看見的那雙眼睛由清澈轉向晦暗,又似乎是在撥開一片濃霧以後看見了藏在深處的黑色。

他的手撐在地板上,薄薄的眼皮垂下,眼尾帶出一條上揚的短勾,睫毛下裸露的一半深色眼瞳直白地盯著她嘴唇的位置。

下一秒,他傾身要覆上來,江稚茵瞳孔收縮一瞬,急急後退,跌坐在地板上,折起的手腕發出清晰的疼痛感。

好悶,好熱,感知不到呼吸,她還在喘氣嗎?怎麽心跳這麽快,是不是有什麽家族心臟病,馬上就要死了。

聞祈還是一副淡定的模樣,動作停頓一下,眼神變了變,抬手很輕地用手指蹭過她下巴的位置,並附言:

“躲那麽急做什麽,隻是沾到藥膏了。”

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把手裏的半管藥膏扔到他身上。

“自己擰上蓋子吧,我睡覺了。”

這一夜她睡得極其不淡定。

房子裏有另一個人的呼吸——這個念頭像一根鵝毛棒一樣搔刮著她的皮膚,連頭皮都發麻。

聞祈也沒能睡著,他一直睜眼望著天花板,摘掉的助聽器擱在牆角的櫃子上,於是連窗外的風聲都聽不見,世界安靜得可怕。

他隻是心想,不知道撒了太多謊是不是也是罪,最後被帶去閻羅殿的時候又要如何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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