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沼(1 / 2)

金魚入沼 歸無裏 3022 字 4個月前






入沼

從茶館回去, 江稚茵跟江琳說定了海城的票,江琳還挺安心地說:“終於打算好好回去上學啦?都說了我這裏不用你太過費心,等我再休息一段時間, 去上班都沒問題。”

江稚茵阻止她:“都要寒假啦, 你又何必那麽急著上班。”

江琳笑一下:“你借的十萬塊手術費不用還啊?你在海城租的房子, 咱家的水電費, 都不用交啊?每天也得吃吃喝喝北不是?”

“對了。”媽媽突然提醒,還是那樣一副猶猶豫豫的口吻,“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帶聞祈回來一趟吧,有些事情我得問清楚。”

這個時候再聽到這個名字,江稚茵的心突然空了一瞬。

“再說吧。”她低下眼睛苦笑一下。

聞祈突然給她打了很多電話, 應該是知道她拿走了那抽屜裏的本子,江稚茵盯著不斷閃爍的電話頁麵,發了一會兒呆以後接通。

對麵沒有說話,隻有好大的呼吸聲, 江稚茵怕他睡不著又去吃安眠藥, 緊緊抿住嘴唇以後又乾巴巴說:“太晚了, 我要睡覺了,明天我回海城,有事情那時候再說清楚吧。”

這陣子的氣候很是古怪,一般都得等到年後才下雪,但這才剛剛入冬,厚衣服一下子就加了好幾件, 昨夜下過冰雹以後, 第二天又飄起了小小的雪花。

外麵正在下雪,薄霜攀爬上透明玻璃, 將窗外的景色映得模糊,江稚茵套了一件厚實些的羽絨服,圍了一個大紅色的圍巾,最後檢查了一遍自己收拾好的行李。

以往都是濱城的氣溫更低一些,一路坐高鐵過去,江稚茵發現海城的雪反而更大。

濱城都是小雪花,掉在地上一下子就溶掉了,根本來不及堆起來,乍一看過去還以為隻是下雨。

但海城的地麵已經能窺見一層薄薄的白色了。

江稚茵知道聞祈臨近寒假這段時間就得開始兼職,他上午好像不在家,鞋櫃裏的鞋都擺放得很好,拖鞋卻還在,說明他真的出去了。

她握住櫃門把手的手指緊了又緊,稍稍低下掛了雪粒的睫毛,拍掉了圍巾上沾的細碎的雪片。

江稚茵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在家還是不在家。

她先收拾了幾件自己的衣服,以及一些毛巾和生活用品,全部塞進了行李箱裏。

從臥室出來以後看見魚缸裏的那條五花文球似乎凍死了,翻著魚肚漫無目的地漂浮。

她回頭盯了很久,直到斑駁的牆麵上掛著的老舊鐘盒發出整點的“叮”聲,江稚茵看了眼時間,默默計算著,最後還是回去把那條死掉的金魚撈出來,用紙包好埋進了樓下花壇裏。

她把凍得通紅的手揣進冰涼的兜裏,低著眼看見自己一步一個腳印邁進了花鳥魚蟲市場。

今天氣溫太低,很少有還在營業的店鋪,隻有附近的中學還在堅持上課,江稚茵轉了很久,才重新選定了一條五花文球,小小的金魚渾身上下都是細碎的斑點,花色很好看,在逼仄的塑料袋裏晃著魚尾,掀起小片漣漪。

老板說隻買一條養著多沒勁,鼓動她多買幾條,好讓自己大冷天的付出得到一點點回報。

江稚茵客氣地笑了下:“不用了,家裏的五花凍死了,隻是買一條補上。”

老板講著經驗:“家裏的魚缸夠大的話可以安排個加熱管,最近天氣古怪得很,一下子就降溫降得厲害,這都直接飄雪花了。”

江稚茵不是很能提得起勁,但還是好脾氣地一聲聲應下來,心裏卻想著,反正以後也不歸她養了。

拎著塑料袋回去的時候,還未將鑰匙插入鎖孔,就看見同樓的徐嬸拎著一袋垃圾出來,被樓道裏穿堂的冬風凍得咧了嘴。

阿姨跟她打了招呼:“小江啊,這麽冷還專門出去買魚?”

江稚茵笑笑:“最後一次買啦。”

徐嬸臉上的表情有些八卦,稍稍壓低了聲音,衝她擠眉弄眼的:“是不是跟男朋友* 吵架了?剛剛還看見小聞趕著趟兒回來,頂著一腦袋雪,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

年紀大的人都樂意勸和不勸分:“小年輕的,有什麽事好好聊聊,要是他有什麽錯肯定會跟你低頭認錯的,我看你男朋友平時不是什麽都聽你的嗎?”

江稚茵的笑意很難繼續維持住,她沒和徐嬸多說,隻點了幾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鑰匙終於打開了門,推開,發出“吱呀”一聲響,她抖落自己肩頭的雪,一邊換鞋一邊朝裏看了一眼,屋裏靜得嚇人,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

可一走進客廳,發現自己放在茶幾旁邊的行李全都不見了。

江稚茵關上客廳的窗戶,把買回來的金魚倒進玻璃缸裏,然後趿拉著拖鞋走到臥室門口,在門口站著,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聞祈,你拿走了我的行李嗎?”

良久,裏麵傳出一聲沉悶而緩慢的聲音:“在房間裏。”

像枝頭上掛著的雪堆,被顫抖的枝椏拋棄,一點一點墜在雪地裏,發出道道悶響。

江稚茵扭開了門,沒往床上看,目不直視地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抬手就要拉住,又猝不及防被一隻素白修長的手摁住,冷得像結在玻璃窗上的霜。

手指合攏,聞祈握住她的手,從身後靠近,側頭,漆黑的眸子半斂,長長的睫毛在冷白的皮膚上投出陰影,唇還未貼上,舌尖已經稍稍探出,抵出上齒。

江稚茵及時往後退:“這樣沒有——”

他不聽,抬另一隻手摘掉耳朵裏的助聽器,往床上扔,然後就勢鉗製住她的後脖頸,用了一點力氣握著,將她的頭往前推。

她的背脊頂著泛涼的衣櫃門,凸起的肩胛骨撞在衣櫃上,退無可退,聞祈抵開她牙齒,往裏深入,勾住她退縮的舌尖糾纏,呼吸急促間,江稚茵聞見他身上霜雪般的涼意。

失神間,江稚茵感覺到身體驟然失重,聞祈托著她兩條腿將她抱起來,她隻能靠在他身上,雙腿環在他的腰上,喉間動了一下,發著啞音:“你這樣就想留住我嗎?這樣耍人很有意思嗎?”

用可憐的模樣、拙劣的親昵手段,就能讓她什麽也不計較了嘛?像小時候一樣耍心機,就可以把她的軟處拿捏得死死的?

聞祈的頭發還有些濕,應該覆了剛化的雪水,蹭在她頸窩時極涼,冷得人牙齒發顫,江稚茵抬眼看著掉皮的天花板,把牙齒咬緊。

他發音是後期學的,咬字一直不太標準,此時埋首在她肩頭,聲音靜得如北極無人的夜:

“除了這張臉,我還有什麽是值得給你的呢?我有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