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啟陽和任何人對話都是不會輸的,他平時說話從來都是刺的彆人啞口無言,無論怎麼艱難都可以唇槍舌劍的應付自如,但是這一刻他卻被程若清問得無言以對。想說不是的,可是語言是如此的蒼白無力,說什麼都無法挽回已經造成的結果。
程若清繼續說道:“當初就憑著你不介意十五歲肥胖到那種地步卻還肯守護他的那一顆心,所以我什麼都沒有做。因為你是真的寵著她,愛著她,帶她走出沼澤,我感激你。你再努力一次吧,請彆再傷害靈波了!你要知道,所有人裡麵,也許你是傷害她最深的那個,因為要她全身心接納一個陌生人,對她來說不是那麼簡單的!我還有事,先去辦,你好自為之!”
程若清走了。
屋裡隻剩下裴啟陽,他僵著臉目視窗外的天空,點燃了一支煙,徐徐抽了起來。
良久,又放下,不知道想些什麼。
當他手上的煙已經就快燃到了儘頭,煙頭上結成了一節長長的煙灰,他都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其實裴啟陽可以找很多話來反駁程若清,但,她不想頂撞靈波唯一的親人。
所以他僵坐在那裡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隻知道,無法放手,這輩子都不能。
隻是靈波的決絕,讓他又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他心上,他忽然覺得透不過氣來,他怎麼就把生活搞得這麼糟糕呢?
靈波再回到姑姑的家時,裴啟陽居然在,他等在了家裡。
程若清沒有回來。
靈波平靜地看著裴啟陽,視線裡沒有任何的情緒。
看到她換了衣服,穿了鞋子,他整個人鬆了口氣,剛才他沒有追上,找了好幾個巷子都不曾追上,隻好回來等。
“靈波--”
“裴啟陽!”靈波突然打斷他的話,她如吐薄冰,語帶森森寒意。“你走吧!”
淡淡地六個字,是她的答案。
他眸光一深,卻是滑動了下喉頭,說不出的艱澀。他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甚至是一種決絕的鋒芒,是那種被掩藏得很深,隻存在於心底的仿佛在心底糾結了許多年卻一直被隱忍不發的絕望。
他鳳眸一眯,平靜的外表之下早已是波濤洶湧。真的這樣決定了嗎?還是要趕他走嗎?
“跟我一起走吧!”他說:“丟了你,非我所願,從來如此!”
靈波身軀微震,心口一痛,他這是在告訴她,他的苦衷。
而這些,現在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丟了的東西,是再也找不回的!”靈波淡靜的氣質,略帶嘲諷的語調,令裴啟陽心頭一顫,他還不及多想,靈波就又接著道:“你我都不是優柔寡斷的人,裴啟陽,乾脆點吧!彆再糾纏,可以嗎?”
“你能做到真的忘記我嗎?”他反問。
“我可以!”靈波堅定地回答。她微抬下巴,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冷眼瞧著俗世凡塵之人的千姿百態。
然後,寂靜,死一般寂靜。
“我不放!”
“你憑什麼不放?”靈波嗤笑一聲,“裴啟陽,你沒有資格跟我說不放!慕尼黑之行已經說明了林箏比我重要,彆再拿所謂任務告訴我你情非得已。那樣的理由,我有千萬個可以找,隻是不屑。所以,你讓我萬般惡心。”
裴啟陽心中有什麼在瞬間土崩瓦解。
他就站在她麵前,怔怔地望著那個傲然抬眸目無一物的女子,心中百轉千回,失了一切言語動作。
她,用那樣清冷淡漠的眼神掃過他的麵龐,就如同看待一個陌生人的眼光。他的心狠狠一痛,如同重錘在擊,心裡瞬間多了一個血淋淋的黑洞。
覺得自己的腦子大概是出了問題,本該十分懊惱悲憤的,他卻勾唇笑了起來,薄唇帶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嘴角有著掩不住的苦澀和悲涼。
靈波看著他的笑容,微微一愣,有瞬間的詫異,她似乎從他的表情之中看到的不是預料之中的憤怒,而是傷痛的痕跡,他的眼神異常複雜,就像千萬根沒有生命的枯發糾結在一起,讓人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靈波自嘲一笑,上一次當還不夠麼?
對於這個演技高超的男人,連心裡的感覺都靠不住,何況是眼睛所看到的。
“好,程靈波,我是真的不想放手,我可以走,給你時間,仔細冷靜!如果你覺得真的難以忍受我,我可以放你離去,隻要你開心,真的開心就好。”他說完,疲憊的轉身,悲涼地離去。
是什麼迷了她的眼睛,視線竟有些模糊不清。
冷風吹動她衣袖輕擺,整個身子微微顫抖著。
裴啟陽行走在桐城的大街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愛著的女人居然是這般的無情。撕碎了他的心,一次又一次。
而他又何嘗不是同樣撕碎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