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的沈岐,素有“七中江直樹”的美名,長得好看、學習又好,連配置都和直樹一樣,身邊總是跟著一個弟弟,這個弟弟自然得到了裕樹的外號。
當時的許明月,天真地認為自己就是湘琴,總把沈岐的表弟當作自己的表弟,讓他幫忙遞情書,畢竟,裕樹在故事裏本來就是個助攻的NPC。
“小淮,你怎麽在這兒?”許明月有些疑惑,明明說好了沈岐到機場接自己,為什麽臨時又換成了表弟?
周應淮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閃爍的目光中暗藏著一絲狡黠,“幫你觸發下一章劇情。”
從機場到市區,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
一上車,周應淮就打開了音樂,是《惡作劇之吻》的主題曲。
熟悉的旋律如同時光機,勾起了那段久遠的暗戀心情。這時,許明月聽到前排的人問了一句,“聽說你這次回來,和表哥有關係?”
車經過郊外的密林,樹影斑駁,映得周應淮的表情晦暗不明。
不確定這個問題的真實意圖,她隻好打起了官腔,“主要是為了建設家鄉的經濟。”
周應淮輕輕點了點頭,語氣真摯,“我表哥現在單身,沒有曖昧對象,平時和父母住在一起,連家裏的狗都是公的。這些和家鄉經濟沒什麽關係,不過,我想告訴你。”
原本,她打算寒暄一番,再從表弟這裏套話,沒想到,表弟竟然這麽開門見山。不過,這個答案倒是正和心意。
“為了你們的重逢,我提前做了些準備。”路邊亮起紅燈,周應淮轉過身,直視著她的眼睛,目光清澈而溫柔,“當年欠你一個助攻,今天還給你。”
“你……不是打算撮合我們倆吧?”許明月簡直受寵若驚,當年,表弟可沒有這麽懂事。記得她想加沈岐的微信,拜托表弟拉個群,結果,他一直沒有幫忙。
“當然。”周應淮頓了頓,“不過前提是,你還喜歡我表哥。”
至此,許明月終於卸下了心防,“我對你表哥,確實有點想法,當年這樣,現在也這樣。”
“就……隻是有點想法?”
她萬萬沒想到,表弟變得這麽懂事,於是,在他的追問下,許明月打開了話匣子,而這些話,十年前,周應淮已經聽過無數次了。
他安靜聽著,並不答話,隻是目光時不時通過後視鏡落在她的身上,和高中時一樣,一說到興奮處,就眉飛色舞手腳並用。
沒一會兒,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停了,陽光透過雲層,天空漸漸恢複了晴朗。
“人啊,年少時所望月光,總是最明亮。”她眼含笑意,語氣篤定。
“那,祝你成功。”周應淮的眉毛下意識挑了一下,似乎別有深意。
車漸漸駛入了市區,剛好趕上了大集,街邊支起了許多臨時攤位,喧鬨的人群擋不住小餅的香味,是許久沒有感受過的煙火氣。
這才是屬於我的天地。突然間,許明月開始期待在東北老家治愈疲憊的靈魂,以及,和初戀的再續前緣。
下車前,周應淮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那麽喜歡沈岐,為什麽不單獨出擊,非要拉著我這個助攻一起?”
“有沒有聽過那首歌?”她莞爾一笑,“總要有人做嘉賓,來見證我們可貴的愛情嘛。”
……行。
原來,我就是個嘉賓。周應淮內心五味雜陳,良久,終於收回了目光,啟動引擎,一路朝老廠區開去。
那天是校運動會的開幕式。
作為學生代表,沈岐負責升旗,儘管身後的學生們一片吵鬨,他依舊目光嚴肅,揚起紅旗的動作莊嚴而帥氣。
廣播裏的進行曲淹沒了一切聲音,但許明月依舊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身邊的同學則清晰地聽到了她的宣誓——這棵樹,我要了。
“然後呢?”寄宿在家的小侄女,被許明月的回憶勾起了好奇心。
“然後,我暗戀了兩年,想儘各種辦法靠近他,還是沒能把這棵樹挪進自家後院。”許明月一聲嘆息,“因為一封舉報信,我們的緣分徹底斷了。”
高三那年,不知道是誰寄來了一封信,舉報了她在學校倒追的重重惡劣行徑,末尾提到了她的繪畫天賦,不如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於是,許父含淚犧牲了抽煙的零花錢,給女兒報了一大堆輔導班。
她再也不能像湘琴粘著直樹那樣,天天跟著沈岐了,“最後,他考上了北大,找了個清華的女朋友。”
“和老套的青春片一樣,沒意思。”小侄女沒了興趣,不想再聽。
“不過,和所有青春片圓滿的結局一樣,十年後,我們又重逢了。”
這時,小侄女突然認真問了一句。
“十年過去了,萬一他從白月光變成了蚊子血,怎麽辦?”
“不可能。”許明月回答得十分乾脆,“弟弟都出落的這麽亭亭玉立了,哥哥隻會更好看。”
這時,周應淮剛好發來微信,“要不要一起去接表哥下班?”
幾十年的老廠區舊址,如今變成了煥然一新的文創園區。
白天,這裏屬於上班的年輕人,到了晚上,屬於跳廣場舞的阿姨和遛彎嘮嗑的大爺,以下班時間為界,各自有各自的樂趣。
伴隨著鳳凰傳奇的高亢音樂,一個身穿老頭背心、花短褲的年輕男人走出了園區食堂,他挺著剛吃飽的渾圓小肚子,一邊慢悠悠散步,一邊聽《不會帶團隊就隻能乾到死》的有聲書。
自從開了這家公司,沈岐就努力維持精英總裁的人設,一整天都穿著筆挺西裝,隻有下班後,才能做回真實的自己。
獨棟二層小樓前,花壇裏種著幾顆大蔥。
每天,他都要趁著沒人的時候來練習一番,“起風了,是時候建立一個屬於我的商業帝國了。”
沈岐環顧園區,暢想以後這一片都是他的產業。創業容易焦慮,必須靠想象力緩解一下。
當他第三遍念出這句台詞的時候,終於留意到身後似乎有什麽聲音。
是樹枝折斷的清脆聲。
當然,如果仔細聽,還可以聽到心碎的聲音。
許明月及時扶住路邊的小樹,才沒有暈了過去。
一分鐘以前,她還在期待久別重逢的浪漫,沒想到,一走進園區,就見到了將老頭衫下半截掀開、敞著小肚子涼快的沈岐。
他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樣都可以,但許明月無法接受,那個升旗時的清冷白月光,變成了挺著小肚子的搞笑男。
她一時無法思考,腦內一片空白,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的樹來了,還不快過去?”
周應淮的眼底滿是笑意,如遠處的陽光一樣明亮,語氣中暗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像是……在期待一場好戲的開演。
樹枝輕搖,晚風送來了一陣陣涼意。
沈岐下意識收緊小腹,熱情地招呼著老同學喝茶,許明月的大腦一片混沌,隻好連連點頭回應,卻始終無法將眼前人和心上的那個人對應到一起。
周應淮斜靠在窗邊,靜靜聽著兩人的寒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台下看戲的觀眾,不願錯過演員的任何一點細節。
直到沈岐的視線看了過來,他終於開口,“本來我是不應該在場的,不過,這種重要的場合,總需要見證的嘉賓。”
聽到他的重音落在了嘉賓兩個字上,許明月心裏一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群名什麽意思?”沈岐不禁疑惑,表弟為什麽要拉一個叫湘琴鄉愛一家人的三人群。
“……有了鄉愛就是年,經典劇目永流傳。”許明月搶先回答。
沈岐卻再次疑惑,“那,拉群的意義是什麽?”
“明月姐對你有點想法。”周應淮喝了口茶,故意停頓了一下,“拉群,是為了方便落實她的想法。”
“我還沒聊創業計劃呢,你對我就有想法了?”沈岐並不懂這話的意有所指,單純問出了他的三連疑惑,“那具體是什麽想法?”
“……我認為花壇種大蔥,對公司的風水不好。”許明月努力轉圜,試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掩蓋內心的慌張。
桌上的水壺冒著熱氣,溢出了一陣陣的茶香。
周應淮並沒有拆穿她的謊言,眼神中蕩漾著久久散不開的笑意。
好不容易糊弄過了這個話題,許明月剛鬆了口氣,耳邊再次傳來了一道聲音——
“表哥,這是明月姐送你的見麵禮。”他撿起地上的袋子遞給了沈岐,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深意,“裏麵有點別的東西,你回去慢慢看。”
她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悄悄朝袋子裏看了一眼,果然,夾著一封粉紅色的信。
而通過周應淮的眼神,基本可以確定,這就是當年的告白情書。
“你表哥一定不會收,我就是客氣客氣。”許明月眼疾手快地將袋子搶了過來。
可惜,沈岐並沒有鬆手,“這個可以收,畢竟你是設計師嘛,我相信你的眼光。”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尷尬。
終於,響起的鈴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
沈岐快步走到室外接起了電話,此時,許明月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隻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原本的尷尬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失落,高懸於天際的白月光墜入了塵埃,其實,沈岐從來不是她想象的性格,暗戀不過是一場單人視角的仲夜夏之夢,或者,早就不存在。
這時,她聽到了一聲沉悶的回響,門竟然被關上了。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原本站在窗邊的周應淮徑直走了過來,他一手將情書藏在身後,一手輕輕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外界的喧囂被隔絕在外,狹小而密閉的空間,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下一秒,許明月感受到耳邊傳來了一道聲音——“你真的那麽喜歡他?”
小劇場:
尾隨其後的小侄女迅速沉浸在了八卦的興趣中。
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直樹長歪了,裕樹倒是長直了,她仔仔細細盯著周應淮看了半天,想起了老師講課時提到的那個詞,芝蘭玉樹。
湘琴為何塌房,皆因直樹發胖。
試問故事如何收場,前浪總是比不過後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