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師道聽著皇帝擲地有聲的話,沒有立刻回答,反而遲疑。
擔任樞密使,答應很容易,等到在朝中宣布,麵對滿朝百官的譁然,所有文官的抵製,皇帝能抗住嗎?
大宋一朝,重文輕武,始終在抑製武將。
文官也沒把泥腿子武將放在心上,哪個武將要冒頭,就群起而攻之。
前任的樞密使狄青,就是功勳卓著,卻落得個抑鬱而終的下場。
尤其皇帝軟弱,現在嘴上抗金,萬一在大殿上臨陣反悔,又倒向投降派呢?
可是振興大宋,是他畢生所願,縱然隻有一絲的希望,種師道也願意如飛蛾撲火。
雖死,亦無憾!
種師道深吸口氣,咬牙道:「官家,我願意。」
趙桓的臉上露出笑容,他清楚迫使種師道冒天下之大不韙同意的,不是他的人格魅力,原主有個屁的人格魅力,隻知道求和。
種師道是為了天下萬民。
為了大宋江山。
這是北宋近兩百年治國的結果,讓天下百姓都溫順下來,皇權也恢復了神聖,不再是五代十國那樣天子者兵強馬壯為之的情況。
北宋剛建立時,底層的士兵嗜殺,將領也沒把皇帝當回事兒,是鐵打的士兵流水的皇帝。
恰是如此,趙匡胤要抑製武將,要杯酒釋兵權。
可是趙家人卻忘了,政策是一時的,是根據當時的情況做出的應對。
在趙匡胤和趙光義時期,底層士兵見過皇帝不如狗的情況,中層將領見過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情況。
必須打掉這樣的想法,恢復皇權神聖。
當時的策略不能說錯了,可是一代兩代後,曾經見過亂殺場麵的人逝去,就必須調整策略,要提拔武將,文武並用,改變重文輕武的瘸子情況。
歷史的慣性下,沒有人敢去改變,能去改變,始終提防著武將,造成慫宋的誕生。
這是根子上的基因傳承,從開國之初就防備著武將。
恰是如此,漢以強亡、唐以盛衰,而慫宋卻始終麵臨著外患。
實際上,在皇權神聖的理念下,如今理學盛行,天子者兵強馬壯為之的理念早已經消散。
君不見水泊梁山的宋江,都想著招安嗎?
武將的野心早就被關押起來,需要的僅僅是皇帝的支持。
五代十國那樣重武輕文的情況,也不是立刻出現的,是從安史之亂一步步演化,才徹底有了天子者兵強馬壯為之的情況。
那是上百年的演變。
趙桓從後世穿越來的,知道歷史的慣性,更知道武將的訴求,恰是如此,願意放權給武將。
看著遲疑又堅定的種師道,趙桓道:「種公,日久見人心,且行且看。」
種師道微微躬身,說道:「臣相信官家。」
趙桓起身道:「時間不早了,種公早些休息。明天上午的朝會,拭目以待吧。」
種師道心中仍然激盪,親自送趙桓出府。
望著趙桓馬車離去的背影,他看向旁邊跟上來的孫子種彥崇,問道:「乖孫,官家似乎變了,真的嗎?」
種彥崇開口道:「祖父,這可能……」
「啊……」
慘叫聲忽然從種彥崇的口中傳出。
他瞪大了眼睛,忿忿盯著種師道,咬牙道:「祖父,您掐我乾啥嘞?」
「老夫看是不是真的。」
種師道咧嘴一笑,老頑童般露出燦爛的笑容,歡喜道:「應該是真的。」
種彥崇嘴角抽了抽,卻是望著天空中的一輪圓月,暗暗祈禱這一切能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