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澤昊想，那一瞬，他應該是後悔的。</P>

因為他恍惚中想起了裴璐瑤的話。</P>

“在我們心裡，你們從來都不是負擔，更不是累贅，而是最想留住的明天，隻有你們在，明天才算是真正的明天。”</P>

於奶奶而言，同樣隻有他在，才算是真正的明天吧。</P>

如果他死了，那麼就剩奶奶孤零零的一個人了。</P>

想到這裡，他突然……就不想死了。</P>

少年的眼睛裡有種夜風般的沉默，“我要睡覺了。”他翻過身背向她，顯然一副不再搭理人的模樣。</P>

裴璐瑤冷哼一聲，一看他就是被她說中了心事還不敢承認。</P>

也罷，夜已經很深了，困意在此刻更是鋪天蓋地襲來。</P>

她打了個哈欠，往門外走，順著一縷風飄到他耳裡:“行，那我也回去睡覺了，三明治這些全放桌上了，你餓了就吃吧，還有，明早記得先回去看看薑奶奶。”</P>

“……”</P>

薑澤昊剛想起身，她的聲音又突兀傳進了屋裡——</P>

“對了，這門你自己關吧。”</P>

嚇得他連忙一動不動，像條鹹魚一樣腿都繃直了。</P>

確定人走遠了，他才從沙發上起來。</P>

卷簾門升起的高度比他還要低。</P>

他微微彎了腰走出屋外，潮濕又清新的空氣立刻鑽入鼻腔，連帶腦中的倦意都被一掃而空。</P>

黑夜籠罩大地，隻有幾盞不明的路燈。</P>

陰沉的天空連月亮都看不見，更彆提星星了。</P>

薑澤昊手插著兜，玩世不恭地靠著牆壁站著，眼神邊往巷子裡瞟了瞟。</P>

樹葉落下一片斑駁在地上，她的影子尋不到蹤跡。</P>

也聽不見遠去的腳步聲。</P>

嗬，溜得倒挺快，像小兔子。</P>

意外地，他勾唇低笑了聲。</P>

伸了伸懶腰後，轉身進了屋。</P>

桌上，還放著裴璐瑤從超市裡買來的三明治、漢堡、泡麵那些，還有一瓶插了吸管的牛奶。</P>

他的心弦驀然動了動。</P>

那堵無堅不摧的城牆，終是悄無聲息地裂了縫。</P>

***</P>

幾天後，十街的新酒吧開業了。</P>

一大早，陳夢怡就連番轟炸了好幾通電話——</P>

“瑤瑤，十街那裡新開了家酒吧，就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家，今晚營業，我們去吧，聽說第一天還可以領小玩偶呢，每人一個。”</P>

“好。”</P>

最後時間敲定在今晚六點半。</P>

前些天裴璐瑤陪著薑奶奶到鎮上散步，路過一家服裝店的時候，老人家說什麼都要買兩身新裙子給她，說是感謝她長期以來的照顧。</P>

她拗不過，隻能同意了，心想到時候再偷偷把錢拿給薑澤昊就行。</P>

怎料，一連幾天也不見他人影。</P>

後來還是聽薑奶奶說，他舅舅給他找了份工作，正實習中。</P>

他高考前就輟學了，好像是打了一段工後，大一下學期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也莫名進了江大。</P>

如此，時間線倒是一一對上了。</P>

今晚去酒吧，裴璐瑤挑了挑衣服，還是決定穿薑奶奶給她買的新裙子。</P>

白色連衣裙，袖口邊繡了隻酣睡的貓。</P>

望著這隻貓，她忽然就毫無預兆地想起了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P>

江季野。</P>

離彆的那一天，他穿的黑色襯衣上，也繡了一隻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