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璐瑤沒忍住吸了幾下鼻子,猛地把頭重重埋在膝蓋處,任眼淚無聲滑落。</P>
這蜷縮成一團的模樣,不像勇敢的兔子,倒像逃避現實的烏龜。</P>
她不該是兔子小姐,應是烏龜小姐吧。</P>
暴雨不停,狂風未止。</P>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旁隱隱傳來了鞋底踩著濕地緩慢而行的聲音,步伐穩重,還有偌大雨滴砸在傘麵上的聲音,啪嗒、啪嗒、啪嗒……越來越近。</P>
似乎有人來了。</P>
緊接著,她身邊落了一道腳步,停住,原本若有若無的隨風飄在她身上的雨點好像被人遮住了,連同光線都暗了暗,鼻尖也隨之躥入了一縷冰涼、又很淡的煙味。</P>
這煙味,聞著熟悉,一點不嗆。</P>
恍然,她知道這個人是誰了。</P>
那困住她的、暗無邊際的地牢終是裂了縫,透進了光。</P>
裴璐瑤下意識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馬丁靴,靴口處積著微微幾許皺褶。</P>
那股輕狂和野性被襯得淋漓儘致。</P>
再往上,是站得隨性的兩條長腿,以及,棕色修身的風衣。</P>
昏暗中,他撐了把黑色的傘,傘簷還在淌著水,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光線,她看不清他的臉,隻堪堪看得見他線條冷冽的下顎骨,卻意外地風塵仆仆,好似趕了很遠的路隻為了見到她。</P>
他贏得車隊比賽了嗎?</P>
一定贏了吧。</P>
思忖間。</P>
下一秒,迎著夜色,江季野微微俯身,朝她伸開了手掌,五指修長,骨節分明,令人不禁心神蕩漾,連同他的聲音緩緩落入她耳內,如鐘聲連綿不絕地漫進了心裡:</P>
“裴璐瑤,我來接你回去了。”</P>
好狼狽,她這副糟透了的模樣。</P>
她忍住眼眶裡的酸澀,緊緊低著頭,好像沒聽見他的話,動也不動。</P>
“哢”一聲,他似乎合上了傘。</P>
傘麵上滾動的水珠骨碌碌地全落在了他的腳邊。</P>
他把傘倚靠在牆上。</P>
視野裡,黑暗再度籠罩而來,他蹲下身,正對著她。</P>
裴璐瑤見他喉結輕輕滾了滾,混著風雨,聲音低沉清冷,“怎麼?你要蹲在這裡等雨停了再回去嗎?”</P>
她緊抿著嘴唇,仍舊不願說話。</P>
倔強得像一個沒有得到糖果的小孩。</P>
周遭除了暴雨砸在地上的聲音,兩人之間詭異的安靜。</P>
後來,他的手緩緩覆在了她的額頭上,隔著一層紗布,他指尖的溫度隱隱滲透進了她冰涼的皮膚裡,像點著一簇小火星,燙得如同烙鐵,所到之處,驚蟄四起。</P>
但那餘溫,卻轉瞬即逝。</P>
江季野站起身,將那把黑傘放在她腳邊,“行吧,傘我放著了,等會雨小了點,你就趕緊跑回宿舍,一路彆停。”</P>
說話間,有光亮重新照回在了她的身上。</P>
“等等——”蹲得久了,腿有些麻,裴璐瑤忍著腳底鑽心如針紮的麻癢,拿著傘扔他懷裡,斑駁月色下,她的一雙眼通紅得厲害,臉上染有水漬,卻分不清是淚還是雨,口氣儘顯不悅,又委屈,伴著厚重的呼吸聲,“江季野,你這是什麼意思?同情我?還是憐憫我?如果隻是單純的憐憫和同情,那我不需要,我寧願頂著狂風暴雨回去。”</P>
她愛他,猶如光腳踩在玻璃上,除了一地的碎渣子,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