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蘭跟何大香、蘇秀兒各自提了小矮凳坐在灶房門口合力編茅草蓋,說幾句話便是一串笑聲。
孩子們都大了,如今又多了個小姑娘,家裡實在住不開了,院子、房間得擴建。
甜寶走出堂屋時,正好跟從菜園子裡鑽出來的魏離打了個照麵。
在長京穿龍袍吃山珍的青年,此刻一身粗布短打,挽著褲腿蹬著布鞋,腦袋上扣個破舊草帽,肩上挑著一筐子用來壘牆的土。
看到她走出來忙把肩上橫著的扁擔偏過去,“甜寶讓讓,擋路了!”
甜寶,“……”
師弟挑土看起來比批奏折的時候還開心。
冒著炊煙的灶房裡也飄出熟悉聲線,“甜寶,你家這是什麼灶,怎麼火越燒還越小了!來幫幫忙,不然天黑都喝不上一口涼茶!”
白衣青年從灶房鑽出來,臉上身上被煙熏火燎弄得一身灰,磨著牙隱有抓狂之色。
屋後菜園裡小麥穗也不甘示弱,“姐姐你得空啦?快來幫我跟冰兒掏鳥窩!棗樹上有鳥窩,四個蛋呢!”
“你四歲爬樹就跟猴兒一樣利索了,掏個鳥窩還要喊甜寶幫忙羞不羞啊!”蘇武隨口取笑,換來小姑娘一聲獅子吼,“要你管!”
把隔壁老頭給吼出來了,“小麥穗,等鳥生第五個蛋再喊你甜寶姐姐,爺爺這兒正事沒忙完呢,甜寶快來研藥!藥房裡的藥杵都長毛了!”
已經順利爬上棗樹的嬌憨小姑娘坐在樹杈上,被這些對話逗得咯咯直笑。
“……”甜寶揉揉耳朵,開口,“阿爺阿奶,爹、娘,二叔二嬸,姑姑,咱家還要多個人
院外無人。
院裡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來蘇家眾人隻覺眼前一花。
半空憑空掉下個人來。
落地時站得穩穩當當,穿黑衣執長劍,脖子哢哢往左右轉了兩下,黑黢黢的眼珠子跟著脖子轉動,僵硬又機械。
那個嚇人,爭食的雞都不叫了。
蘇家眾,“……”
片刻後蘇老爺子一抹臉,“老大老二,待會把毒老的屋子也擴一擴
蘇大、蘇二,“小安小文小武,畫地基!”
蘇安哥仨,“魏離,繼續刨土!”
魏離立刻朝白彧方向看去,“白彧——”
白彧身形一閃,縮回煙熏霧燎的灶房。
蘇老婆子跟三個婦人齊齊失笑,“正好家裡有多的的新鋪蓋,這下能用上了
“他叫蘇望白甜寶彎唇,收了蘇望白手裡的長劍後就跳到隔壁,給藥房裡長毛的家夥什去去毛。
家裡接連兩天的熱鬨。
因為擴建房子,村裡人閒下來就會過來搭把手,白日裡幾乎沒個清淨的時候。
蘇家幾個長輩們對於蘇望白的來曆沒有詢問,也沒跟本尊打聽。
甜寶能憑空變出很多東西,唯獨變不出大活人,所以看到蘇望白掉在院子的時候,蘇家長輩們心裡其實就已經意識到當中不同。
隻是誰都沒有顯出異樣來。
等隔壁新房間搭建好了,蘇望白也有了個自己的窩。
嶄新的木床,嶄新的蚊帳鋪蓋被褥。
靠窗擺一張嶄新木桌,房間角落置嶄新的櫃龕,櫃龕裡嶄新的衣裳疊放得整整齊齊。
彼時外頭天光已暗,夕陽餘燼給室內添上一層暖光。
空氣中散著農家人做晚飯時木柴燃燒的清香,晏晏笑語聲從門窗源源飄進來。
蘇望白在房裡木愣愣站了很久,及後走到床邊,以極緩慢的動作一點一點坐上去,一點一點躺下。
頭枕草編蘆葦枕,漆黑眼珠子望著上方雪白蚊頂,眼底黑霧不斷聚攏、擴散。
……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曾這樣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