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放著一大盆豬油炒白菜，跟往常一樣半勺子都沒賣出去。

自從上次工人停工，將事兒鬨到了總經理跟前，食堂修改了飯菜搭配著賣的規定，那些工人們果真隻買米飯不買菜了。

一份米飯五分錢，一份豬油炒白菜三毛錢，想也知道米飯不掙錢，就是搭著賣的。

如今工人們隻買米飯不買菜，食堂的收入驟減，再這樣繼續下去，估計用不了幾天連他的工資都掙不出來了。

到時候食堂真開不下去了，他得卷鋪蓋走人吧？

那可不行，這份工作不僅工資高油水還不少，他不僅吃飯不用掏錢，每個月工資淨賺，還能從菜上拿點兒回扣。

比如那白菜明明是三分錢一斤買的，但他往上報賬的時候會報六分錢一斤。

以前炒白菜用的羊油，是肉聯廠扔掉不要的，大師傅認識一個在肉聯廠上班的工人，每天都能拿到免費的羊油。

但他往上報的時候會報五毛錢一斤。

這幾年的回扣他自己拿了，然後等發工資的時候，把一半的工資孝敬給李部長。

自從上次工人們鬨過之後，食堂被上麵勒令整改，他們不敢再繼續用羊油炒菜，想來想去決定改用豬油。

肉聯廠每天都會低價清理一些放置了很長時間的豬板，大師傅花一分錢一斤買回來自己熬豬油，往上報七毛錢一斤。

這其中的回扣又落到他的口袋裏。

拿的比以前還多了，大師傅自然是高興的，而他孝敬李部長孝敬的多，李部長自然也沒啥意見，至於往外賣的菜，從以前的兩毛錢一份賣到三毛錢一份，拿利潤的李副總更是沒說話。

大師傅心裏得意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麵有上麵的決策，他們有他們的應對法子，反正掙得比以前多又沒人管咋能不樂嗬。

至於吃飯的工人們，嗬嗬，用羊油炒菜嫌味兒大味兒衝味兒重，吃完之後惡心難受，用豬油炒白菜總行了吧？

而且他也學聰明了，他不像以前一樣放很多的油，每次炒菜隻放一點兒。

為了掩蓋那豬油的味道，他還特意買了辣椒放進去，甚至還放了不少鹽，這樣一來那豬油味估計都吃不出來。

他得讓那幫工人沒話說。

可他失策了。

工人們可不好糊弄。

試著買了一次之後，他們就再也不買了。

而且食堂改了規定，可以隻買米飯不買菜，所以他即便看了生氣，對此也毫無辦法。

掙不到錢，大師傅心裏急啊，急的嘴角起泡，那火氣直往腦袋上鑽。

“李部長，你倒是想想辦法呐，再繼續這樣下去，食堂肯定會關門大吉的，掙不到錢我就隻能卷鋪蓋走人回老家種地去了。”

他走了，李部長還能得著錢？

李部長聞言直皺眉，看著大師傅那垂頭喪氣的模樣更是來氣，“走啥走，食堂這不是還沒關門呢，不就是醬菜嗎？咱們以後都不炒菜了，也做醬菜不就行了嘛，就做那個醬油蘿卜條。”

啥？

他們也做醬菜？

大師傅卻提不起興趣，“做醬油蘿卜條需要用白蘿卜跟醬油，還有鹽糖調料啥的。

白蘿卜三分錢一斤，醬油跟鹽糖調料啥的也算一分錢，這樣成本就是四分錢。

對麵人家賣五分錢一勺子，而且我看那分量不小，一鐵勺的醬油蘿卜條都冒尖了，咱們要是也賣五分錢一份還給這麽大量，不僅掙不到錢還會賠死的。”

不僅拿不了回扣，還會賠錢，大師傅覺得這是傻子才會乾的事兒，反正他是不樂意乾。

李部長臉黑了黑，看大師傅賴賴的樣子就來氣，忍不住罵道，“又不是隻賣醬油蘿卜條，對麵還賣酸菜，番茄鯽魚罐頭和鯽魚乾，那酸菜也是五分錢一份，但番茄鯽魚罐頭可是三毛錢一勺，鯽魚乾更是六毛錢一條。

我估摸著他們那醬油蘿卜條跟酸菜都隻是搭著賣，那番茄鯽魚罐頭跟鯽魚乾才是重頭戲。”

大師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裏更絕望了。

“醬油蘿卜條跟酸菜倒是還能勉強鼓搗出來，但那番茄鯽魚罐頭和鯽魚乾咋鼓搗？咱們又沒有鯽魚，再說了鯽魚五毛錢一斤呢還不好買。”

要是想做啥就有啥，還發愁乾什麽。

“要不咋說你是榆木腦袋呢？你自己弄不出來還不會從外麵買呀，這事兒你不用管了，我這就去縣城一趟。”李部長滿臉自得，他還就不信了，這世上有他買不到的東西。

他在縣城裏認識好幾個做醬菜的呢。

之前總是舍不得買，是因為老想著拿回扣。

不是所有做買賣的都那麽活分。

有的就那麽死板，死活不讓他掙這個錢。

這次為了把生意搶過來，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

店裏。

沒一會兒四大盆醬菜全部賣光了，連醬汁都沒剩下，排隊的人還不少，工友們都急了，端著飯盆往那光禿禿的盆地看。

“小林，還有沒有啊？早知道就該早早地過來排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