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大醮，這是道教至高祭典，哪怕江憲早到了兩周。整個龍虎山也呈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數百名道人全都動了起來，為每一戶道觀更換新對聯，牽彩綢，擺符咒，設香案……以至於江憲踏入山門之後，也沒有人上來迎接他。

或許這和他和淩霄子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並且帶上墨鏡口罩有關。

兩人如同過街老鼠一般，飛快地朝著天師府溜去。

天師府並不在山上，而是在山下上清鎮。北靠西華山，門臨瀘溪河，麵對琵琶山，依山帶水，氣勢恢弘。雖然已經翻修過數次，然而現在的天師府大體仍然是以明嘉靖和清乾隆的木料為主。紅柱黑瓦，門匾高懸，氣象萬千。

走到這裏，已然和山腳下一片忙碌的景象格格不入。此處樹木叢生，百草豐茂，幾株百年老樹將鬥拱飛簷的天師府拱衛其中。歲月滄桑之感撲麵而來。

門口隻有兩位小道童在清掃著地麵。淩霄子狠狠吞了口唾沫，做好了大無畏的心理準備，肩膀拱了拱江憲：“你去！”

“滾蛋！”江憲毫不留情地噴道：“自己做的破事兒自己收底！敬茶，磕頭，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淩霄子艱難開口道：“你確信沒有被打死的環節？”

“……應該不會。”

就在兩人相互推諉之際，小道童疑惑的目光早已看了過來。如果不是經常有這種行蹤莫名的人來，他現在恐怕已經喊出來了。

“既然到了，就進來吧。”忽然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如同洪鍾一樣響起。隨著這道聲音，兩側的樹木竟然都波濤一般起起伏伏。淩霄子轉頭就要跑，江憲一把提住了對方衣領。

“給爹放手！”淩霄子戰戰兢兢道：“這老東西功力又進步了！這內力……我特麽進去就出不來了！”

不是說好了拳怕少壯的嗎？怎麽還有這種越老越妖的存在？

十分鍾後，江憲提著對方的衣領，直接拖進了大門。

剛跨過大門，他的脖子立刻鬼鬼祟祟地往裏探了探，正麵是三清道祖像，陽光明媚，照得三位神仙金身和藹可親。裏麵屋門虛掩。隻看了一眼，他立刻烏龜一樣縮回了腦袋。摸了摸脖子。

很好……還在。

淩霄子鄙夷地看著他，嘴角掛起“裝，給爹繼續裝”的笑容。相當意味深長。

“徐真人？”江憲沒敢進門，在門口試探性地喊道：“晚輩進來了啊？”

沒人回答。

江憲輕咳了一聲，踮起腳尖往裏走。剛進入大門，還來不及舒一口氣，門轟然在身後關上，嚇得兩人渾身都抖了抖。淩霄子一把抱住江憲，涕淚齊流：“要死了要死了！我特麽就知道他要把我們關起打！你個傻逼非要往裏麵走……”

“咳咳……”話音未落，一個蒼老的咳嗽聲響起。一位微胖的老年道士，頭戴純陽冠，身披青色道袍，手斜斜捧著一柄拂塵，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兩人。

刹那間，兩人的失態齊齊一收。淩霄子毫不猶豫地跪拜在地，磕頭道：“師祖！明鑒哪！”

江憲見鬼一樣看著對方，淩霄子的話已經彈珠一樣彈了出來：“都是這個姓江的蠱惑！我當時本來說回來認錯，他一直拉著不讓我走！如果不是他武力逼迫……”

“行了。”徐真人淡淡道：“跪著。什麽時候會說話了再進來。”

淩霄子默契地收住了嘴，恭恭敬敬的跪在三清像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江憲隨著徐真人進了裏麵。裏麵是一套古華國風的房間。桌子上放著電腦，牆上掛著電視。空間極大，恐怕有上百平，被幾扇屏風雅致地隔開。徐真人挪動著有些微胖的身子，喘著氣坐到了羅漢床上。這才指了指對麵的位置。

“人老了，體力就跟不上了。”他歎了口氣，拂塵一甩，如同一條銀龍，準確地纏住了茶壺。柔軟的拂塵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準確地將茶水倒入杯子中。

好精準的力量操控……江憲深吸了一口氣，恭敬地雙手捧上茶，半跪於地。沉聲道：“晚輩攬山海掌門江憲，給徐真人賠罪。”

“嗯。”徐真人等他跪了三秒，這才淡淡嗯了一聲，拂塵一甩，卷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比淩霄子懂事。雖然晚了點。”

江憲沒敢起來，臉色發紅。

說真的，他都有些沒想到，本來以為徐真人看到他們，就會直接吊起來打。但誰能想到，幾年的嫌隙，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自己很在意，但別人根本沒放在心上。本來他以為自己是豁達的，然而，麵對真正豁達的人，他才發現自己還是放不開。

“起來說話。”徐真人拂塵甩出去第三次，正好搭在了江憲腰上，輕輕一纏，江憲隻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憑空而生，根本容不得自己拒絕，人已經順勢站了起來。

他深深看了徐真人一眼。對方其貌不揚，唯一和普通老者不同的是，臉上手上沒有任何皺紋。其他方麵怎麽看怎麽普通。但這矮小的身軀裏，蘊含了人類武學能走到的巔峰力量。

“煉氣化虛？”他小心翼翼地坐下，試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