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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這少年是新來不久的,思維還比較活躍。曾家輝看著他,黝黑瘦削的臉上留有幾道或深或淺的傷痕。衣服與褲子上都沾滿了汙漬和泥土。一雙沾滿黃土的解放鞋,幾個腳趾頭露在外麵。

曾家輝扶起他,向他使了一個眼色,“說話聲音小一點。”

“嗯。”

少年點頭,淚水就開始出來了。

曾家輝強忍心中的憤怒,輕聲問道:“你是怎麼被騙來的?”

少年道:“去年我沒綴學了,我就想出來打工,結果在勞務市場上找工作,一個女的說市區有個什麼廠招工,每月一千兩百塊錢,還包吃包住,我就跟著她上了一輛麵包車,車上還有幾個人。但是車子過了市區卻沒有停,我知道被騙了,要求下車,被他們打了幾拳,就這樣拉到這窯廠來了。”

“一來就直接開始乾活嗎?”

少年點頭道:“是的,我們到這窯廠已經是當天夜裡一點多了,我們幾個人都被打了一頓,然後鎖在一個窯洞裡。第二天早上不到四點就被叫起來乾活。”

“你主要乾什麼。”

“砌磚坯。”

“經常挨打嗎?”

少年痛楚的臉扭曲了一下,點頭道:“沒有一天不挨打的。”他說著話,指了一下臉上、頭上,還掀起褲管,露出膝蓋上還沒有痊愈的血紅色傷疤。

“他們為什麼打你們?”

“乾得快、乾得慢都得挨打,他們打人沒有理由的,有時候什麼話都不說就給你一棍子。”

這一點其實曾家輝早看到了,可為了取得證據,有些話必須多問。而且在這樣的問話過程中,楊成總是選擇適當的角度,把安在衣服上的攝像頭對著詢問者。同時小心的盯著周圍的一舉一動,隨時報告監工的出現。

曾家輝思索著道:“你們在窯廠裡吃的菜我看很少,睡覺的環境簡直差到了極點,一直都這樣麼?”

“嗯,我們吃的就是白菜加鹽疙瘩,還有饅頭和飯,渴了就打開水龍頭。一天吃兩頓飯,每頓飯隻給幾分鐘時間,拖延了就得挨打。每天早上四點起床乾活,一直乾到中午才能吃飯……晚上倒是睡得早,鎖在屋裡睡覺還有人看著。”

“你們沒有想過逃走嗎?”

“我們怎麼逃啊?窯廠在這山溝裡,隻有一條山溝,還有打手和大狼狗看著,跑出去了也跑不遠,拖回來還得打個半死。我們同睡一個窯洞的幾十個人,還要分隔成幾間,互相都不允許說話,睡覺後也不能說……”

“你這一年多來,拿過工錢麼?”

少年搖頭,“沒有。”

正在這時,監工過來了,楊成即時發了警報,談話隻得終止。

這少年年齡還不算小的,在他們中間最小的十歲左右。有些孩子的腿因為常年出窯燒得裂著口子,一些孩子的手上長著兩三厘米厚的跟牛皮癬一樣的東西。在磚窯場,曾家輝看到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衣不遮體,胯骨被監工打斷了,腿可以轉一百八十度,萎縮得像細胳膊一樣。這些人吃的是夾生飯,住的就是窯洞,白天讓你乾活,半夜還要讓人起來裝車,有不聽話的甚至用鐵鎖鎖起來,大小便都在窯洞裡,走到門口臭氣熏得能嗆死人。有個窯洞十幾米長,竟然住了三十幾人,晚上外麵還要鎖上鐵門,以防他們逃跑。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些,他實難相信世上竟然還存在這樣的黑磚窯。這些工人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包身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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