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無人聲。
沐晚秋終究是沒能抓住月亮，但是情況也沒有太糟糕。
因為到了早上，太陽就升起來了，依然會有光。
第一縷陽光射進來的時候，沐晚秋又重新看了看信紙。
平靜的，悄悄的收好。
生活不像國產的電影那樣美好，勇士總是擊敗了惡魔，JC總是抓住壞人，曲折的愛情一定有個大團圓結局。
她最近這段日子，好像也欠了些運氣。
“可能是大家被偏愛的時候，都有點不識抬舉吧……”
雖然一夜未睡，但沐晚秋並沒有休息的打算。
她還有事情要做，那是母親的遺願和期望，也是她最好的機會。
媽媽為她準備好了一切，她自然不能在這裡停駐腳步。
帶著信件，U盤，資料，沐晚秋回到了沐家老宅。
當她把大伯一家的所有黑料，銀行流水，各種出格瘋玩記錄交給沐奎的時候，沐奎這個整個沐家家族裡，最有份量的人，卻表現出了一絲猶豫。
“晚秋，現在你媽剛走，你大伯也進去了，家裡正是亂的時候，有什麼事情不能緩緩再說麼？
你爺奶年紀都這麼大了，這個時候把這些事情抖出來，回頭再被氣個好歹，那這個家，還有家的樣子嗎？”
看著一臉為難的沐奎，沐晚秋突然就理解了。
理解了母親為什麼和父親一直都是貌合神離，聚少離多，因為他們的性格，思想，完全不同，甚至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他們相愛嗎？其實有了孩子之後，他們肯定是相愛過的。
從最後媽媽離開時，對爸爸的眷戀就可以看出來，可就如同季風昨天說過的那樣，相愛不能抵萬難，合適才能。
父親和母親相愛，但不合適。
“爸，伱知道你和媽媽為什麼總是吵架嗎？”
“額？你說什麼呢？”
“你討厭母親的強勢，淩厲，卻不知道她曾經也是個文文靜靜的姑娘，心懷四方。
媽媽討厭你的平庸，卻不理解，你曾經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
同頻才能共振，可爸爸和媽媽永遠都不會同頻。
所以，你們的結果就隻能是這樣。
心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所以人，也就沒辦法站在一起。”
沐晚秋可以預見，如果爸爸知道了媽媽為了顛覆沐家做出那麼多的準備，計謀，滲透，他也一定會全力阻止。
就如同現在這樣。
即使沐江進去了，媽媽死了，父親沐奎依然保持著以往懷柔的想法。
他不會意識到這樣做會浪費掉多少機會，浪費掉母親多少年的準備，甚至對於沐奎來說，這種事情就不算什麼機會。
他的性格，太軟了，真的不適合領導一個家族。
從這一點來看，大伯沐江都要比沐奎強。
而整個沐家的第二代，也都如同沈玲所說的一樣，其實沒有一個人，有足夠出眾的能力，去支撐起一個家族。
所以家族的衰敗，基本上是必然的。
被女兒說到了痛處的沐奎有些黯然：
“我知道，我和你媽的想法始終不同，但有一件事，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那就是希望你健康快樂的成長。
晚秋，這些事情不適合你，你彆管了……”
看著沐奎還想把那些資料收起來，沐晚秋終於笑了。
“爸，那些是媽準備的東西。”
“晚秋，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這件事，確實不會這麼簡單的結束，爸。”
話說到這裡，沐晚秋撐著自己的背包，突然又拿出了幾份文件，很隨意的丟在了茶幾上。
每一份都粘著一個U盤，每一份材料也都一模一樣。
在看到沐晚秋丟出這麼多資料的時候，沐奎已經驚呆了。
“沐晚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然知道，爸，我都被逼去相親了，我都做好隨便嫁個人的準備了，我都願意為家族犧牲了，可是為什麼呢？
我媽教會了我，遇到一件事的時候，多問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去妥協，為什麼要犧牲我的一生，為什麼我要去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結婚，不就是為了錢麼？”
“……”沐奎沉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大家族對婚姻的妥協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沐奎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他對沐晚秋聯姻這件事情，一直都是支持態度。
強強聯合，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問題，是一種正確的選擇。
可沈玲不同，因為受到沐家的培養和恩惠，她一直都在為沐家儘心儘力做事。
按照家族的要求和沐奎結婚，按照自己一直應該做的事情去做事。
但生下沐晚秋之後，沈玲已經意識到了一些事，她自始至終，都不希望犧牲掉女兒的幸福。
為沐晚秋掙脫牢籠，她準備了一切，卻沒有了執行的時間。
沈玲用自己的生命教會她反抗，那此時此刻的沐晚秋，自然不會再去妥協。
她不會向任何人妥協，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爸爸終究還是讀不懂媽媽的心思，也不懂我的心思，經曆了那麼多事，我就是再傻再笨，也該有點成長了。”
沐晚秋也沒對沐奎生氣。
不為彆的，作為爸爸，沐奎對她其實很好，小時候也是極儘溺愛的程度。
但這並不是讓沐晚秋妥協的理由，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晚秋，你要做什麼？”
“沐家不行了。”
沐晚秋的聲音很平靜，可沐奎卻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絲沈玲的影子。
“晚秋，家裡現在真經不起折騰……”
“不需要折騰，爸，其實有些事情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複雜，主要我做事的時候，你彆攔著就行。”
沐晚秋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成為沐家家主的阻礙是什麼。
沐慶山，沐曉月，這些同輩人不成氣候。
大伯母劉妍也不過是色厲內荏。
小姑沐婷早已經遠嫁，現居國外還沒回來。
爺爺奶奶年事已高，脫離家事多年，早就沒有了控製沐家的能力。
所以，她成為沐家家主真正的阻礙，反而是她的親生父親。
沐奎！
“晚秋你？”
“爸，你人太好了，對朋友，對家人都很好，季風以前都誇過你，可人太好，就容易被欺負，我不想像你一樣，明白麼……”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嗎？”
“爸，彆攔我了，你也攔不住的。”
在沐奎錯愕的目光中，沐晚秋隨意拿起幾份資料，走出沐奎的房間，走進沐家商討事宜的書房。
“沐晚秋，你還有臉回來？”
一進門，便是沐曉月的質問，可沐晚秋隻是隨意的掃了她一眼，丟了一份資料砸在沐曉月胸口。
“沐曉月，你最好看清楚再跟我說話，彆這麼沒有腦子。”
見沐晚秋說話這麼不客氣，沐曉月先是愣了一下，想反駁時，突然想到昨天沐晚秋對她動手的時刻。
那種感覺讓她不得不停下動作，翻看起自己手中的資料。
可她剛翻幾頁，就猛然合上，表情和臉色異常僵硬，盯著沐晚秋的眼神，也變得十分怪異起來。
“沐晚秋，你，你是在威脅我嗎？”
“威脅？你？你想多了，沐曉月，我隻是希望你閉嘴罷了，畢竟整個沐家就屬你廢話最多。”
沐曉月臉色僵硬了片刻，但卻很出乎眾人預料的沒有去反駁沐晚秋。
而是抱著自己手裡的那份資料，默默的退後幾步，站在了牆邊。
大伯母劉妍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己女兒，女兒平日裡是什麼德性，她這個當媽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要說這個家裡誰最看不慣沐晚秋，那一定是沐曉月了。
眼下沐晚秋一句話，就讓沐曉月慫了，這才是讓劉妍不明白的地方。
“曉月，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情你跟媽說，怎麼這副樣子？你有什麼好怕的？”
“沒，沒什麼，媽，你就彆管我了。”
見母親要為自己出頭，沐曉月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畏畏縮縮的退到了一邊，低下頭，一副完全不願意摻和的樣子。
劉妍見狀蹙眉更深了，她轉向沐晚秋：
“沐晚秋，你什麼意思？家裡出了事，你一個小輩在這裡耀武揚威什麼？”
耀武揚威？
在這個家裡，最耀武揚威的人，不就是自己這個以沐家主母自稱的大伯母嗎？
沐晚秋掀了掀略微沉重的眼皮。
她真的很困，但她也知道，現在不能停下，甚至不能流露出一絲怯懦和疲態。
所以，當她走到劉妍身邊時，半咪虛著眼的樣子，反而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大伯母，各玩各的不好麼？爺奶都還在呢？
你也不想讓人知道，你在外麵包了兩個的事吧？”
劉妍的瞳孔瞬間收縮，她的第一反應是咒罵。
可沐晚秋隻是隨便塞過來一個U盤，還有一個信封。
劉妍打開信封，看到裡麵裝著的第一張照片時，她就明白，這件事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這種東西你都有，好好好，說吧，你想要什麼？或者直接給我個數！”
原本沐江入獄，沈玲病故後，劉妍已經隱隱感覺自己有沐家一把手的資質了，可這事要是爆出來，那沐老爺子絕對不會容忍的。
“大伯母想多了，我就是讓你閉嘴而已，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也沒資格給。”
劉妍的瞳孔微縮，她的身份和沈玲一樣，都是沐家從小培養的家生子。
隻是性格不同，最終的結果也不相同。
金錢，權力，地位，逐漸腐蝕了劉妍，但作為一個優秀的家生子，劉妍從來都不笨。
所以，在沐晚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沐晚秋想要什麼了。
“沐晚秋啊沐晚秋，想不到，你居然藏的這麼深，不對，應該說是沈玲藏的，對麼？”
“大伯母，不重要了。”
劉妍深吸了一口氣，在與沐晚秋爭吵，駁斥的思緒中，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妥協。
沒有辦法，眼下這個情況，她必須妥協。
沐江已經進去了，但他在進去之前，也把沐家大房的資產，整合的七七八八。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她和沐江各玩各的已經很多年，現在沐江進去了，對於劉妍來說正好。
他們甚至沒有了以往的束縛。
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下，脫離，拿到這份沐江整合好的財產，就是對於他們娘三口最好的選擇。
沐家這個爛攤子，沐晚秋想要，那就給她好了。
劉妍凝視了沐晚秋片刻，心中已經有了定計。
家族破碎，眼下哪還有什麼親情？
都是交易。
既然是一場交易，那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談的：
“沐晚秋，現在的沐家可不是什麼香餑餑，這你應該知道吧？”
“大伯母想說什麼？”
“你要你的，我拿我的，沐家大房的東西，可不會拿出來。”
沐晚秋抿了抿唇，那表情有些像是輕蔑，也有些像是鄙夷。
大房？
沐晚秋也知道大房確實有些資產，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知道自己手中的資產的價值。
沐家爛了，對於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她已經不需要沐家的錢了。
沈玲讓她爭取的，是自由。
自由是什麼？
自由是以自我之名，行自己之事。
她需要的沐家，是成為她沐晚秋的沐家，而不是她沐晚秋，被稱之為沐家的一員。
就是這個區彆。
聽起來很簡單，但卻對規矩頗多的門閥家族來說，卻異常困難。
“成交，大伯母！”
對劉妍點了點頭，沐晚秋帶著笑意繼續向前走，眼前人，便是沐江的兒子，大哥沐慶山了。
比起沐曉月和劉妍，沐慶山這個大哥，勉強算是不錯。
雖然在母親沈玲的眼裡，沐慶山也是口氣大，本事小的那種人，但至少算正乾的一個。
不過很可惜，攔在她麵前的所有人，都需要被掃除。
“大哥，聽說你最近公司又虧本了？”
“額，你什麼意思？”
“沐家大房要分出去了，你媽也拿走了不少資產，如果你想回來拿錢的話，應該去直接找你媽，而不是找爺爺。
現在沐家都是窟窿，你要是還想動心思，那你的對手，就變成我了！”
沐晚秋堂而皇之的表態，讓沐慶山嚇了一跳。
以前自己這個堂妹，可一直都是軟軟糯糯的樣子，何時變成這副強勢的模樣？
“晚秋，你？”
“大哥想要沐家家主的位置麼？想的話，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們共同承擔債務，公平競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