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會如此的頹廢。
隨手丟掉一本爛尾的小說,季風靠在自己家門口的牆壁上,開始了自我吐槽:
“愛情仙蠱啊,我幾乎忘記了有關她的一切,甚至就連她的名字,她的相貌都忘記了。
所以……
她為什麼還不肯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篤篤篤!
“快遞!”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季風的思緒。
季風的快遞很少,他知道,應該是自己買的打火機到了。
就是zipo的紙牌款。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買這一款,反正就是想買。
對,就隻是想!
“來了。”
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穿著順豐黑色工作服的女快遞員。
這年頭,送貨上門的公司已經不多了。
這會兒已經快到晚上,女快遞員風塵仆仆,身後還帶著一個小女孩。
麻溜的簽收快遞,季風“砰”的一下關上門,沒有一點和對方搭話的想法。
女人,小孩……
看上去就很麻煩。
隻是他站在門口,準備拆快遞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小女孩的聲音。
“媽媽我好冷,給我捂捂!”
“這是最後一個了,來吧!”
“媽媽好溫暖啊……”
“好溫暖啊……”
“溫暖……”
季風怔愣在原地。
“溫暖?”
他的眼前出現了許多如同走馬燈一樣的畫麵。
他記起了她的樣子,她的聲音,她的笑容。
還有那個當初那個zipo的打火機。
撕裂的回憶像是要把他的靈魂從身體裡抽離出去,但洶湧熾熱的情感,讓他的靈魂回歸了身體。
他忍不住叫出了聲:
“溫暖!”
季風突然在幼兒園的課堂上驚醒,一旁是滿臉糾結的季芊芊。
看她的表情,如果不是還不會寫作文,晚上高低要寫一篇……
《有關於我爸爸在家長會上做夢夢到媽媽的丟人故事》。
“老爸,家長會呢,你這樣好丟人!”季芊芊一臉的不滿。
季風看向一旁的女兒,愣了一會兒,然後猛然把季芊芊抱緊。
隨後,乾脆直接抱了起來,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推門而出……
帶著女兒,冒著突然下起的大雨,奔跑在回家的路上。
季風不知道自己在乾嘛。
但他知道……
“去見她,一定是用跑的。”
…………
此時,津城的某家書店裡……
書店的生意並不好,店鋪卻很大,一看就是猛猛虧本的那種。
不過溫暖卻並不在意,她今天,甚至有空接待一位從帝都趕來的記者。
按理說,溫暖這樣的性格不應該接受采訪。
可誰讓人家是央視記者,而且當年她和母親出事的時候,對方的媒體,是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的。
所以,於情於理,都應該給對方一個麵子。
“你好,溫總,終於見到你了,簡直比紀錄片上的還要漂亮。”
“過獎了,肖記者。”
溫暖和這位年輕的女記者握了握手,然後吩咐店員為她們端上兩杯咖啡,隨後便開始了她們的閒聊,采訪。
“謝謝,那溫暖,我們開始吧。”
“好,你想了解點什麼呢?”
“額,什麼都可以,聊聊你自己,季總,你們的愛情故事,還有這家書店,都可以。”
聽到肖記者的話,溫暖眯眼笑了笑,她側目看向窗外。
外麵,好像下雨了。
“愛情故事?這家書店裡,倒是存放了很多有關愛情的故事。”
“額?”
溫暖笑了笑,盯著窗外,怔怔出神……
……
帝都。
“溫暖,溫暖,走了去吃飯了。”
聽到有人叫自己,溫暖緩緩睜開了眼睛,從學習桌上爬起來。
周圍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間陌生又熟悉的宿舍。
看了一眼掛在手中的學生證,溫暖的眉宇蹙的更深了。
【清北大學-材料學專業-溫暖】
“清北?”
“彆發呆了溫暖,快走吧。”
思緒像是粘稠的漿糊,但聰明的溫暖還是能夠從這些漿糊裡,找到清晰的脈絡。
“嗯。”
起身站在鏡子前停頓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似乎年輕了些許。
多了幾分冷漠,少了些為母的柔和。
不過溫暖覺得這樣也挺好,不管怎樣,變年輕一些總歸是好事。
和自己室友們一起走出教室,溫暖能夠明顯感覺到她們幾人表情的異樣,時不時的看向自己,然後背著自己說悄悄話。
好像有什麼事情生怕自己知道一樣。
“這邊去食堂,繞路了吧?”感覺室友們走的路線不對勁,溫暖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邊修路了,走這邊就行。”室友的語氣有些遮掩。
混跡職場多年的溫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隻是她沒有去反駁,也沒有拒絕,隻是輕輕的點頭:
“哦。”
繞著某一棟教學樓,走了一段路,在一片小操場上,此時聚集了很多人。
“溫暖,那裡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起過去看看吧。”
還沒等溫暖說話,幾個室友已經跑了過去。
溫暖蹙了蹙眉,心裡雖然有些不喜,但習慣性的沉默,還是讓她繼續跟了過去。
隻是她剛剛走過去,周圍就突然冒出了很多燭火,把她圍成了一個圈。
然後對麵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他舉著花束,深情款款。
“溫暖,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答應他,答應他!”
鮮花,燭火,音樂,還有同學們的起哄。
烘托到位的氣氛,曖昧的環境,傍晚的夕陽和初露的月光交替,好像這種模式,已經成為了校園大型表白的標配。
多深情啊!
年少無知的女孩們,或許真的會被感動吧?
隻是溫暖並非年少無知的女孩,她的經曆讓她具備著常人少見的疏離感和冷漠。
看著麵前的一切,溫暖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已經習慣開大車的老司機,突然被人邀請去開時速隻有5的兒童卡丁車一樣。
大學的表白,已經不再像高中時期那樣單純又青澀。
都是成年人了,其實稍微想想,就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想要得到的東西,又是什麼。
所以溫暖隻會感覺無聊,這種被人表白的情況下,她甚至有空回想一下,季風挑逗自己的時候。
比如按門鈴的時候。
啐,我怎麼會想這種事情?
嗬……
自閉少女害羞的笑容像是一個信號,也像是答應對方的征召。
畢竟,這世間的真話本來就不多,一個女孩子的刹那臉紅,便勝過一大段對白。
隻可惜後來有了胭脂,人們再也分不清真情和假意。
還好,溫暖是沒化妝的。
所以此時的溫暖,既是真情。
女子低頭不見腳尖,便是人間絕色。
意思是女子低頭時的目不聚焦,那顆慌亂的心,那張緋紅的臉,才是千萬人中,唯有唯一才能欣賞的絕色。
真情流露,盛世美顏,人間絕色,獨屬一人。
“溫暖……”
這位呼喚自己名字的同學,臉上浮現出的欣喜肉眼可見。
可溫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讓一讓,我要去吃飯。”
“額?”
錯愕和冷場像一場凍雨,雖然不似雪花那樣結成了冰,卻更冰冷刺骨。
“溫暖,你是答應了麼……”
眼瞅著這人追問,溫暖收起了剛才思念季風時,轉瞬即逝的笑容和羞怯,那是隻有麵對自己愛人時才會擁有的表情。
而此刻,她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淡然,冷漠,拒人千裡之外。
“不知道你是誤會了什麼,但我現在明確的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了,他叫季風。
我很愛他,我們畢業就會結婚,溫暖永遠是季風的,所以,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謝謝。”
明確的拒絕,直白的言語。
當然,蝦仁豬心也是少不了的。
在溫暖踏過那些裝飾好的燭火,揮手推開攔住她的花束後,她清冷的身影印在了很多人心間。
這讓很多人知道,溫暖有男朋友了。
他叫季風。
雖然他們都沒有在學校裡聽過季風的名字,也沒有見過季風這個人,甚至沒有看到溫暖和季風見麵。
以至於所有人都在懷疑,季風這個名字,是不是溫暖杜撰的。
是為了拒絕彆人的示愛與追逐,保持清淨,鑽研學業。
可溫暖本人卻一口咬定,她就是有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季風,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久而久之,大家雖然疑惑,卻也都默認了這件事,他們不再給溫暖起哄,不再撮合。
偶爾有同學問那些舍友有關溫暖的事情,她們也隻是紛紛搖頭。
平靜的時光一年又一年。
在清北大學的四年很快便過去,也終究迎來了在這裡的畢業季。
風吹散了她們在清北的故事,這些故事成為了他們回不去的曾經。
熾熱的少年也曾迷茫路在何方,可溫柔的清風,終究會將少年帶向更好的地方。
溫暖又一次畢業了。
可,為什麼要說又呢?
畢業後,溫暖加入了一家帝都的研究所工作,遠離了自己的原生家庭,隻是……
她依然沒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她也曾去過魔都大學,也曾回到珍珠市,也曾去了老商圈。
可惜,魔都大學沒有季風的名字。
珍珠市裡的平層小區裡,也沒有董開慧和季廣尋的身影。
老商圈已經拆遷了,溫暖甚至不知道它拆遷前的樣子,409還是不是那樣。
夕陽下的黃浦江。
遠離城市的山頭。
他們一起依盼在一起的校園。
這些地方都沒有季風的足跡。
這個世界,好像也沒有季風這個人。
一直到周圍的人問她為什麼不結婚?問她是不是在等待什麼人?
而溫暖隻是在自己的工作簿上畫上兔子和袋鼠。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而溫暖卻在這時候做出了個決定。
她辭掉了條件優秀的工作,獨自一人,前往了靖西,依照著記憶中已經快要模糊的道路。
找到了那座曾經的道觀。
還有,那條他們回憶起前世今生的小溪……
來到這裡,許久未曾笑過的溫暖,終於笑了:
“見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
“那,後來呢?”
肖記者總感覺溫暖的這個故事沒有講完,她正興起呢,怎麼就突然結束了?
溫暖看出她的急切,卻隻是狡黠的笑了笑。
這抹笑容充滿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和嫵媚,哪怕是女記者本人,都因此而愣了神。
隻是在她愣神的時候,溫暖眼中蕩漾出幸福和滿足,繼續侃侃而談:
“後來啊,後來他們開了一家書店,就像是我們開的這家一樣。
這裡的書很便宜,也寫滿了有關愛情的故事……”
“額?一樣?那你們呢?”
“我們什麼?”溫暖晃了晃手邊的咖啡,有些漫不經心。
“這裡有沒有你們的故事?”
“沒有。”溫暖想了一會兒,卻搖了搖頭。
“那,你剛才說的那個故事呢?”
“嗬……”
溫暖抿了抿嘴,笑了起來,卻沒有回答對方。
她的直覺一直都很準確,所以,這個時候的她看向了窗外。
她在等待著什麼,期盼著什麼。
一直到她期盼中的身影,突然從雨幕中奔出,徑直衝向了圖書館,徑直衝向了她。
溫暖的表情,才像是如釋重負一般,鬆弛了下來。
她沒有再去和記者說話,隻是站起身子,直接跑向書店外,跑向自己的愛人,孩子。
然後等著他,將自己抱起!
她不知道季風為什麼會突然跑回來,但她覺得,自己應該奔向他。
兩人越來越近,直至緊緊抱在一起。
靠在季風的懷裡,溫暖輕輕幫他抹去發梢上的雨水:
“你淋雨了。”
“我想你了。”季風答非所問,卻非常直白。
可這種回答,隻會帶給溫暖喜悅。
“嗯,我也想你了。”
躲在一旁的季芊芊無語撇撇嘴,自己的父母就是這樣,搞得她好像是第三者一樣。
她悄悄的躲開父母,然後偷偷跑到自己家店裡拿冰激淩吃。
沒有人比季芊芊更了解自己的父母,他們都30歲了還在談戀愛,但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是沒時間搭理自己的。
看著這對相擁的愛人,一旁前來采訪的肖記者有些淚目。
看著雨中的兩人,肖記者想了想,終究還是放下了手中的雨傘,同樣冒雨走了出去。
走到兩人麵前站立了片刻後,才和季風打起了招呼。
“你好,我是記者肖玲……”
即使聽到聲音,季風依然懷抱著溫暖,不願意放開。
為什麼?因為愛。
書上說……
久彆重逢。
失而複得。
虛驚一場。
這便是人生最好的三個詞。
可今天的季風想要為最後加上一句:三生有幸。
《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這大概便是他和溫暖的故事。
季風重新調整好情緒,淺吸氣了一下:
“你好,肖記者,我是季風。”
他頓了頓,突然又補了一句:
“溫暖的季風……”
(全書完)